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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21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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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精神的家园
江城子 ——题韩天衡《柳林春鸣图》
好汉与英雄
文怀沙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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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11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文怀沙写意
李廷华
  述而不作久,道古意格新。

  天地扬一髯,山河荟百龄。

  已摒化内求,常笑戏中人。

  锦水聆三唱,秦关奉此吟。    

  2004年初冬,在成都参加艺术节活动,来宾中有文怀沙先生。十来个人一起,从成都到都江堰、青城山,数文怀沙先生最活跃。过都江堰的铁索桥,别人小心翼翼不敢大步,老先生竟然在桥上晃荡起来,还手捋长髯做出舞台上关云长一般姿态。看着文老在那里大发少年狂,还有一班人围着他拍照叫好,我赶快躲到岸上去了。万一吊桥被他老人家晃断,我不会水,也没有(勇)气(能)力救人,减轻点吊桥上的重量也不失为善举。我以前读到过有关文先生的一些“生死大节”。在“文革”时期,他也犯上一桩钦案,被关在山西某地的死囚牢里,同牢之人是被判了“死缓”的聂绀弩先生。聂先生虽然被整得七死八活,却是个彻底的乐天派,作旧体诗,在“青眼高歌望吾子”这样名句后面妙对“红心大干管他妈”,成一世绝唱。窃以为文老今天很多惊人之举和他与聂老同牢的经历有关,大难不死,于人生已是“赚”了。90多岁还腰脚甚健,“少年狂”便经常发动。很多人訾议文老过后,都会声明:对他老人家的如此高寿,如此精神,真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四川的几天,吃、住,开会,演讲,全在一起,有很多机会单独接触,可谓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却没有去和文老攀谈。如果文老看到我这篇文字,可能会捻着长髯纳闷:我什么时候见过这小子?这就应了一句不新不老的诗:“有人在楼上看风景,我看看风景的人。”这些年关于文怀沙的谈言多矣,据说他去参加叶嘉莹先生的学术研讨会,当着全体与会者喊“叶妹妹”,虽未必引起大哗,却遭至腹诽闲传久矣。细想想,文怀沙比叶嘉莹大几岁,他就是想叫一声妹妹也并不悖情谬理。问题是那场合是个“国际性”的学术研讨会,与会诸公都颇衮衮,又多是对叶先生顶礼膜拜者。不知道文老真是不懂大雅之堂的森严,还是就要这样以天真面目唐突斯文。这故事里的文怀沙,或许是在“托大”,我之眼见,他有时候也很“做小”。有次演讲,他一开口就说,他是在座的两位年轻朋友的学生。幸亏听话的人也只是高兴一番,哈哈一笑。若当真起来,亦如读李太白之诗到“桃花潭水深千尺”,以为诗人和那酒店小老板的交情好过孟浩然杜子美,便若麴蘖乡中太保,长醉不醒可称矣。

  谈文怀沙先生,最多的议论还是关于“国学大师”的称谓。我忝与同行的这次,每到一处,文老的座前都冠有“国学大师”名牌。有天的开幕式大会,与会者都到齐了,主持人介绍嘉宾,第一位就是国学大师文怀沙。但他老人家还未到场,在全场翘盼之中,文老从300米外的下榻处乘汽车赶来,登台便讲。他用四川话开场,说自己只有48“公岁”。其诙谐谈辩,使会场气氛活跃。不过也有人纳闷:他是不是又在开“正规化”的玩笑。现在发表文章,数量必称公里、公斤,他老人家则“公岁”。但国际度量衡统一,并未涵盖及于人的年龄,文老的“公岁”说岂非哗众?逢场作戏“脱口秀”惯了,又多被捧着哄着,也就难怪文老逢会必“秀”。即以“国学大师”而论,文老在50多年前写过一本关于《楚辞》的小册子,80开外又出了一本关于“宝学”(研究陕西省宝鸡市)的小册子,究其平生,属于典型的述而不作。近世国学式微,言“大师”几成嘲讽。以此名之,莫非故意和喜欢开玩笑的文先生开玩笑?

  最近,“神六”飞空,中央电视台采访一些名人,对文先生的称谓是“诗人”。其实这样最好。文先生本来是位有才情的诗人,当年他和聂绀弩的交往,所谈多诗;钱钟书的诗友屈指可数,里面就有文怀沙。那时候的文人交往,没有传媒做秀,恰若钱钟书所云“乃二三素心人于荒江野老屋中商量培养”“学问之事”。文先生有造诣声名如此,也才使得胡耀邦在晚年向他请教诗词学问。耀邦萎矣、绀弩萎矣,默存萎矣,天地间惟遗怀沙“哀郢”,长歌当哭,又不能哀痛自损,遂以逢场作戏为驱遣,致成今日之喜剧人物。

  其实,“诗人”之高尚,何逊于“国学大师”。在钱钟书笔下,“经师”多为冬烘。高二适临终请林散之写墓碑,要的就是“诗人高二适”。如今掏大把银子请文老出场逗着玩的公私人等不乏,何不将他那些星落云散的诗歌收集出版?中国本来是个诗国,如今诗人做了玩笑家,真让人啼笑皆非。回想与文老同行连日,未交数言,盘点旧箧,却有这样一首诗。扪心自问,我还是希望能够理解他,尊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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