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菴与羊肉面

　　去年某日，定菴先生大公子大晔特来寒舍，余问及先生近况如何，大晔兴致地说很好，不久前还特地来浙江桐乡吃过羊肉面。我怕听错，又问：“什么？”大晔说：“老人家说桐乡的羊肉面好吃，好久没吃了，我说这简单，明天我放车陪你去，就这样来了桐乡，吃好面就回绍兴。”听得我发了呆。老人家有如此兴致，跑几百里地吃一碗面，原来只听说上海、杭州常有人特地来吃面，本想也是说说而已，或许年轻人所为，殊不知耄耋老人，超越了我的思维。

　　要说这羊肉面，那真是绝品，因她制作考究，技法独特。首先是羊肉，桐乡盛产湖羊，湖羊乃圈养，夏吃青草，冬吃枯桑，选择不到一岁的子羊，不要怀过胎的母羊或交配过的公羊。做法又考究无双，就是那十年老汤，佐料还有配方，都是祖传秘方。还有烧火的柴，亦用当地的老湖桑，烧出的羊肉红里透亮，肥而不腻，淳厚浓香，吃了还想。

　　再说这面，也有与众不同的地方，这里有一小镇，就是钱君匋的老家叫屠甸，专制龙须面。这面挺而健，煮不烂，就是下锅，也不一般。先在沸水中煮一遍，捞起再上小锅炒，再放汤卤，加上姜、葱，羊肉烧其上。这样一碗绝品之面，摆在你的面前，只上一口，无论用何美句赞誉，将都变得苍白无力。因我几乎吃过全国各地之特色羊肉，与之相比大为逊色。

　　其实我说了不算，只有你来亲口尝或者问问先生是不是还想来。

　　所以我当即买了十个羊浇头，加上汤卤，另配姜葱，要大晔带回去，如此这般，省得先生一趟趟地赶。    

　　褚遂良家在何处

　　书界周知，褚遂良，钱塘人，一作河南阳翟。然不知具体何处。

　　余于几年前，文化下乡，在桐乡与吴兴、德清接壤处，桐乡市境内河山镇的花埠村发现一褚宅遗址。石桥、石堍、石浜岸、拴马桩、旗杆石一应俱全，就是房屋无存，宅地成了桑园。还有瓦砾散布在桑树间，也许唯有他们见证着当年主人的辉煌年代。

　　从此我多次实地调查，走访老人。老人们口传着上代老人们的说法，什么唐朝时有个大官叫褚遂良，有两个儿子不本份，谁家取了媳妇他们要……花船摇过褚家河埠他们又要……。所以这河埠叫花埠，说得活灵活现。我也经历了由不信转信的过程。如无此事，怎能流传到今，如是凭空捏造怎能如此具体。

　　后来听人说，这里在唐代，乃属钱塘郡辖地。也许只有此说，才是圆满之答案。

　　褚遂良，生于隋文帝开皇十六年，卒于唐高宗显庆四年。初唐书法大家，博涉文史，工隶、楷，太宗朝历谏议大夫，兼知起居事，中书令等。高宗期，封河南县公，进郡公，人称褚河南。官累迁吏部尚书、监修《国史》、尚书右仆射。其书初学史陵、欧阳洵，继学虞世南，上朔二王，融会汉隶，秀劲流畅，变化多姿，自成一家。与欧阳洵、虞世南、薛稷并称初唐四家。

　　褚公离去，仅1300多年，然觉已很遥远。如能查实其处，还其历史本来，吾辈也可心安也。此亦是为文之旨。欲抛其砖，而引玉耳。    

　　钱君匋与君匋艺术院

　　钱君匋是个聪明人，其画、其字，皆聪明。唯其印，有个性。汉印基础扎实，尤其白文，能白到极至，是为上品。边款更佳，其草书边款潇洒大方，行云流水，开创一代新风。然君匋学印，其实跟的是邹梦禅先生。这是梦禅师亲口所谓。因一是同辈，二是后来君匋之名大于梦禅师，故二人都不想提及。梦禅师亦不在乎，遂沉于历史矣。

　　钱君匋聪明在于他想得远，能想到死后如何如何。比如君匋艺术院，他看到的是，历代收藏大家留下的有几何？故不能走前人之复辙。故想送“上博”（上海博物馆），要求单辟一室，未竟后，又给“浙博”，又未能如愿。后由桐乡弟子计安康牵线，把一生所藏悉数捐赠桐乡，共计4000余件，书、画、印就有千余，晚清六家中吴昌硕、赵之谦、黄牧甫三家之印就有400余方，集藏印之大成。条件是造一馆所，名曰“君匋艺术院”。县政府欣然投资120万元，于1986年始建。本想造一仿古建筑，然先生未许，定要西洋格调，这也是先生聪明之处。因西洋建筑牢固，也是系连该“院”之寿耳。

　　从此，钱君匋在其书画作品上不题海宁钱君匋，改为桐乡钱君匋也。这又是他的聪明之处。

　　那么钱君匋到底何处人氏，其实他说的两种说法皆有道理。因他出生于海宁一小镇路仲，自幼移居桐乡一小镇屠甸，两镇仅距二公里，一脚可踏两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