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部高原李伟的画作无疑是灌注了大地情歌的心灵史图,书写着真正的诗意般的生命激情。我常常把他创作的藏族生活的作品看作是辞别了城市的乡野之魂。它在贯通古今的高原和草海深处剔除了一切嘈杂的声响,以不可凋敝的心象构画着一个民族的沧桑大美。在李伟的创作视野里,四季的草原和如花的牧女以及散发着腥膻气息的牦牛,是大地上最富色彩的跫音,也是画家本人晕染笔墨显现情感力、文化力、创作力的源泉。
李伟常如痴如醉地解读那个风雪高原上的奇异风情,他将自己笔下的物象统统看作是尽可能深入地接近美与爱的世界的慈航之旅。因而,他的绘画每一幅都不是强打精神做出来的,而是内在地源源不断地打开了抒情的大门,他的人物画洗净铅华,流露出毫不犹豫的自然本性,画面以少见的干净质地承接着生命的阳光。他的山水画在与自然的对视与对话中找到了安静的表达方式、语汇和结构,他没有强求自己去画那种令人目眦俱裂的险怪奇拔山势,而是力求平和地将如屏山峦表现得宠辱不惊,画面上显现着从容不迫的朴拙和平实。
要想真正解读李伟和李伟的创作,就如同要把淹没多年的古典重新弹奏一样难度很大,但有一点是可以置信不疑的:他是在用笔墨不停地追赶着美的境界。在他所置身的西部画坛,有一批能够并乐意与大自然的万物生灵情同兄弟的杰出画家,李伟作为其中的一员,近些年也不断创作出广有影响的作品。有论者称其作品犹如“西部的方言”,带有难以泯灭的地域特色和人文痕印。的确,李伟笔下,从早期的陇东风光、塞上田野、草原人家到现今的以藏族人物为主线的作品,都像是对西部时空的预约,预约着历史与现实的交汇,预约着自然与文明的春天,预约着人性与物性的碰撞。他的一笔一墨一点一线都闪动着对西部厚土的宿命般的人文情怀,因而他的作品生发着一种不可测量的美学高度或精神海拔,笔墨与情韵之间构成了不可割裂的艺术走势。李伟让我看到艺术的灵魂竟然有那么圣洁的表现力,触须联结着永恒的爱。往往以画中少女简洁的一瞥中,我看到忧郁中所深含的火花。从邈远的远方,从草根深处,从艰难的世事中,李伟画出了噙满爱意和渴望的女性形象,也画出了一个古老而又青春的民族所具有的高贵的美。
对李伟来说,或者,对一切艺术家来说,最佳的创作状态不是对自然君临一切,而是主动地向大自然投怀送抱。只有释放自己的创作激情,让西部情韵化作笔与墨、歌与情、爱与梦、思与愿的珠联璧合,才会有李伟在创作上以梭子拉出经纬般的自由。
普鲁斯特说:“唯一幸福的岁月是失去的岁月,唯一真实的乐园是失去的乐园。”李伟以他的画作,为我们将逝去的岁月和失落的乐园拉回到心弦之上,在笔墨深处打磨着人与自然的凝视与对话,在那一幅幅充满着情感意象的作品里,我已经听见李伟发自肺腑的审美召唤:远方不远,高原不高,真正的画家通往艺术圣地的道路,当以自己的灵魂和精神为尺度,超越自我,方能驶过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