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庄寻梦（三则） □盛欣夫

　　刻字高手崔志安

　　辽宁盘锦，有位刻字高手，姓崔名志安。与其相识于上世纪之末，一起赴韩参加第四届国际刻字展，送余《崔志安刻字作品》集。大十二开精装，谢云题签，权希军作序，吕如雄主编。一开卷，就呆了。不是很美，而是美得不可思议。无论是书法、刻工、设计、装饰、色调都给做绝了。看似一块破缸片上刻着阳刻之文字，然却是木质而为。明明是石板上刻着大篆，连一层层的片石和裂缝都清晰在目。但仍是木刻，明明连纸的折印都能分辨，说还是木质，明明是在麻布上放着刻了字的瓷片。他说全是木板刻成……几十件作品，只要任何一件都能使人拜服，然又却无雷同之作。

　　3年后，壬午初冬，余带着疑问，带着好奇，亲赴盘锦。走进东庄，一切简单，平常工具，平常料；平常书斋，平常造。看来人是主要。人间奇迹，靠人创造。脑好，手巧，别人无法仿造。天、地、人，三者合一，恰到好处，自然出人意料。志安兄得三者而合一，故能高人一筹也。可验证其天赋，他于绘画，于书法都曾在全国轻松拿奖。余玩笑于他，你这一刻，大家只有发呆而不敢刻也。

　　艺术，有时也会欺穷爱富，

　　有人耕耘一生，只收点荒蒿野稗，

　　有人无意插柳，却道道绿树成荫。

　　两位赫哲族书家

　　只要一提其名，大家一定知晓，黑龙江的哈普都隽明与葛世权。一位神交已久，一位为余老友。

　　说来也奇，余好走、好玩。文化拾遗十几年，粗线条把中国走了一遍，采访了40多个少数民族，2002年走到佳木斯，问老友世权，如何寻找赫哲族。旁有李月贵、梁广林等人笑个不停，余却不知为甚，月贵说世权就是赫哲族人也。吾大悟，却又不解。按世权那模样，怎么也无法与赫哲族系联，全身章法秀雅，多江南才子气，而无北方壮士相。然确确实实，祖辈们都为阿木尔河捕鱼之民。

　　赵隽明，虽神交已久，去年才得谋面。一看眼皮，就知北方民族之基因。然本以为鄂温克或达斡尔人，殊不知也是赫哲族人，据说他那赵姓，还是大宋皇帝所赐，可见赫哲族人早在千年以前，与汉族为一家了。

　　赫哲族人乃我国人口最少的少数民族之一，上世纪四十年代末，仅存三四千人，现发展至两万多人。赫哲族以渔为主，亦耕亦猎。常居于黑龙江、乌苏里江下游之扶远、同江、饶河一带，劳作之余，能歌善舞，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鱼皮工艺是其绝活，穿、戴、用具多数以鱼皮而为，精制细巧，美观奇趣，可谓鱼皮文化。然无文字，故以汉文为用。现今两位大书家出现在眼前，那是破天荒。一位曾任黑龙江书协副主席，一位为中国《青少年书法》报社之中坚，确实不简单，使我们这些浸淫在汉文化中的业内人，如坐针垫。

　　书法无族界，

　　文化是因联。

　　岩画：艺术之祖

　　岩画乃艺术之祖，非余之发现，美术史家早把美术史之源定格在法国与西班牙接壤处的阿尔塔米拉洞窟里。然，事情非仅于此。

　　把中国之文明史定在五千年，固然有其道理，因为文字。人类史基本定在100万年上下，而旧石器与新石器之断代，前者99万年，后者1万年。这线条很粗，但也无法做细，因无文字佐证。如果有望做细，那唯岩画是任。故，岩画非但事关美术史，还涉文化史、人类发展史等诸多史系。

　　余为岩画走过几座山，如阴山、狼山、贺兰山至中卫北山等。花精力不少，然读懂甚微。这些绵长山脉中，分布甚广，每在山之阳，或避风处，或可居处，或有水泽，或有草树。如贺兰山中，北起麦如井，南至苦井沟，有近三十处之多。选择黑光之石，坚硬之岩。或尽性而为，或随意刻画，或精心雕琢。其工艺或打击，或磨制，或凿制，或敲凿，或彩绘等。其内容有动物：羊、马、驼、牛、狗、鹿、兔、鸟、蛇、虎、狼、猴应有尽有；有工具、车辆、武器；有建筑物、植物；有天体，如日、月、星辰、云朵等；还有象形文字、符号、图案等等。先民们把劳动、生活、械斗、娱乐乃至交媾之状，皆刻于岩体。或为记录，或为娱乐，或为祭祀，或为欣赏，或为某种目的而借助某种力量去抗衡某种现象。林林总总，形形色色，种类繁多。有时间之积聚，有族类之区别；有目的之不同，有文化之差异，故很难正确梳理其年代、其脉络、其功能、其用度。学术界只停留在浅层面的估摸分析。那自然众说纷纭。如一个阴刻“手印”，有断为数字，有认为“我”之签名，又像权利，或为驱邪，或为占有，无法一是，故需作深层次之研究。

　　目前看来，可分记录性和宗教类两大块。记录性，如收获多少，猎物种类，居住方式，射猎形式，长幼排比等；宗教类，有图腾崇拜，巫术形制，萨满信仰，自然崇拜，神灵崇拜等。这是一种粗线之划分，如要解读其深层内涵，首先要断代，类分族群，再研究其功能。也许蕴藏着两三万年乃至更长的远古之文化，然起码能找到北亚的文化史、宗教史、风俗史和艺术史之萌芽。这些凝固的文化，萌芽的艺术，积淀着回鹘，突厥、敕勒、柔然、羌人、戎人、獯鬻乃至更远、更多的民族部落千万年之精神。看似简单，然神秘莫测，深邃无极。一旦如能解读，那意味着可与远古先民对话，能把我们的历史往前推进几千乃至几万年。而且，还能与地球那边的撒哈拉沙漠中之先民，坎塔布利亚岩石上古拙之线条，南美玛雅人之图像，非洲岩洞中之风情舞者，印度那些祭神图，澳洲岩石上之精灵与之对话，这将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亦未可知……

　　笔者曰：岩画，不仅为艺术之源，她是一条历史长河。

　　何深何远待测，

　　同志仍须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