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立刚的名字首先是和20世纪最后20年间中国书法的现代探索趋势联系在一起的。作为中国书法本质精神的守护者,同时又作为中国传统书法规则的叛逆者,魏立刚和一批年轻的书法家开始了从书法内部展开的革命。在中国书法强大的传统和维护传统的强大势力面前,他们的革命性探索不仅经常遭受各种阻碍而得不到正常的条件,也面临着自身如何在学术上明确目标、建立“新书法”自为境界的困惑,来自外部和内部的压力都在考量着探险者的胆识与能力。
魏立刚最终确立了自己的艺术世界。在我看来,这不是追求形式或表达技巧所获得的浅层次的个性风格——在中国书法的评判标准中,“风格”往往被视为成就的象征;在现代艺术的评价尺度中,“风格”也经常被认为是艺术的最高水平;但与此同时,“风格”也容易成为探索上浅尝辄止的自慰剂。魏立刚在艺术上所做的追求,不是风格的确立,而是对书法观念的崭新阐释,特别是建立书法与自我、书法与文化认知和书法与视觉文化形态新的关系。
在魏立刚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汉字的迷恋。重新认识汉字这个视觉符号的结构,将汉字的形态和字义同时作为关照的对象,纳入自己的感性轨道,是他书法创造的出发点。看上去他是采取了“解构主义”的方式,但在“解构”的同时,他做了“再结构”的工作,由此产生出属于他自己的“魏氏魔块”。在传统的书法中,文字是现成的堆积,是顺手拈来的“历史积淀”,其具体的社会意义只有在他们特定和具体的上下文中才得以存在,而魏立刚的作品中,文字内容是不见经传的、个性化的生命碎片,作品破坏了传统的结构机制,但创造了一个松散朦胧的平行结构,汉字个体的单向信息在这个空间里与其他个体交融和扩展,构成了关于字义的新的寓言或神话。在这个过程中,魏立刚施展了他极为优秀的艺术禀赋,包括对色彩、色调、肌理、层次等方面的感觉,同时也包括他在习书经历中积累起来的书写能力,于是,在我们面前,魏立刚呈示了一个既富观念价值又富视觉价值的新书写文本。
情系汉字并努力在汉字的视觉营构过程中表现自我性情、探索书法本真、通融主客世界,是魏立刚的学术理想。在视觉图像拥堵的今日文化景观中,从书法观念和书法方式的变革入手,开拓出书法和汉字关系的多种艺术潜能,是建立书法当代性和多样性的机枢,也是营建“中国本色抽象”的一条重要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