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头》近日由上海书店出版社出版，收录了蒋悦近年来绘于案角纸头的图画数百幅。在这个周遭艺术活动已经喧嚣到令人头晕眼花的地步、艺术家竞相“赶潮流、追前卫”的热闹氛围底下，蒋悦的这些其貌不扬、舒适恬淡的随手一挥，不仅使我们犹如重逢了难得一见的知交故友，更兼有一种昏乱窒息之后在蓦然间胸臆长呼的释怀。这分不经意的感动，一方面来自蒋悦的低调、朴实，另一方面则产生于我们的内心：对万家灯火的回味、对生活细节的珍惜、对童年趣味的留恋、在游戏瞬间的欣然……

　　这是一本纯粹体现着游戏精神的画册，没有一件作品画在正经八百的图画纸上。就像画中的那些游走不居的线条所反映出来的那样，蒋悦在这批作品中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正经样儿。他把那些嘻嘻哈哈的人和东倒西歪的物，画在干净的便笺纸上，已经算是这批作品中最似模似样的“创作”了。其中的大多数作品，都是画在随手拈来的信封、请柬、明信片、笔记本残页、废旧公文纸，甚至车票、登机牌、一次性纸杯等上面。画面中的线条、造型和情节的“非正式性”，跟这些作为绘画载体的纸头的“非正式性”之间保持了非常良好的和谐，它叫我们联想到《习对歌》中所谓的“天对地，云对风，皓月对长空”之类的顺口溜，左看很配对儿，右看也很配对儿，用学院派的口吻来说就是获得了视觉形式和创作材料之间的内在统一。

　　如果说这批作品表现的是永恒的人性，那就把话题扯大了。因为蒋悦的创作动机，也就在于逗你一笑。这是一个没有主题的幽默，即便你非得从中挖掘一个关键词，那我能告诉你的也只能是“欢愉”：不管是《红信封》的集体镜象，还是《在云水之间飞翔》的大脚女郎；不管是《日日有鱼》的精神博客，还是《绿茶袋系列》的万种风情，蒋悦总是以他那东北汉子的特有魅力，演绎着男人、女人，以及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梦想或传说。有时候，蒋悦把自己也穿插到故事当中，向你讲述“没有雨没有云也没有风”的心路历程。不过，欢归欢，愉归愉，在会心一笑之后，你还发现画面的背后隐藏着新的画面，方寸之间的图像，总有未曾读完、未曾读透的余味。

　　还要顺带说一句的是，在这批作品中，蒋悦随手在画面上写着的只言片语，也充满了智性的欢愉。比如，“幸福是秋日阳光下的一个懒腰”、“凉爽的风带着忧郁散步”、“在一个个忧郁的下午想象着鱼”、“感觉被多次撞伤雨后的笋疯长”、“焦虑在慢慢融化，大海是个容器”，等等。这些半诗半文、半梦半醒的文字，在不甚荒唐和些许幽默的感觉中，跟蒋悦的画面一样，给你带来真诚、随意而单纯的快乐。在这个人欲横流的花花世界，如斯欢愉，确乎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