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八九年前了,从画商手里买过5张扇面,都是清末民初的东西。品相不错,有金笺、有白宣。小楷写得满满的,笔笔精到;墨色依然黝黑,却藏不住岁月流逝,微微泛出了鹅黄斑晕。后来有阵子缺钱,又在画商的怂恿下将4张转手让了人,想想那时候多的是无奈,现在多的是后悔。还剩下一张团扇,红豆大的字写在绢上,节录了赵松雪的《乐毅论》和王羲之的《兰亭序》,清清朗朗,极为雅致。虽然不是什么名家写的,却很喜欢,有人要买怎么都不舍得了,一直藏到今天。
今年元旦与好友回之一起逛古玩街,在一家出售杂件的店里我买了串橄榄核。12颗小橄榄核,雕了12个小顽童,神色各异——这题材有个好听的名字,“一团和气”。之后我一直把它有事没事地拿在手里抚弄,由于手汗出得厉害,才几个月,12颗小橄榄核就油亮油亮地泛起了枣红色。朋友们见了羡慕,说这么好的包浆,该盘了好几年了吧。我笑笑,骗他们说,是呀,好几年了。如今这12个小顽童,只要我摩挲在手里,就觉得极为亲切,谁和谁说悄悄话了,谁和谁开玩笑了,谁和谁憋着气了,谁和谁闹情绪了,我都能看出来。回之也喜欢这些东西,受他父亲韩天衡的影响,喜欢收藏古董文玩小杂件,他在我之前没多少日子也买过一串橄榄核,雕的是“八仙”,苏州做工,质量极好。可不管是他自己盘,还是现在我帮他盘,颜色总嫩黄嫩黄的不显“旧气”,我开玩笑说,东西大概也是随缘而生的。
那天在AURORA(奥罗拉)的会议室里与朋友闲聊,谈话间,朋友给了我一本新出版的《东方艺术》,上面有杂志对他们的专访。AURORA是我喜欢去的地方,让我觉得有品位。他们经营着来自意大利的自来水笔,笔很贵,纯粹的奢侈品,笔上镶满了珠宝、钻石、玛瑙、红宝石……朋友说,他们去年华亭伊势丹卖了支37万元的笔,这笔是为了纪念意大利著名作曲家威尔第逝世100周年而发行的,全球只有99支。我想买走这支笔的人收藏得不仅仅是一支笔,笔帽上镶嵌着的一圈Debeers钻石闪耀出的光芒,那是威尔第歌剧的辉煌,和AURORA将近一个世纪的流光溢彩。AURORA的会议室里布置了不少他们主办活动的照片,很时尚,可我只喜欢其中一张,北京AURORA开幕式酒会上拍的,照片里是陈丹青。
就在这本《东方艺术》里,我意外地读到了影星伊丽莎白·泰勒的一段话,关于收藏的,她说:“当我注视我的珠宝,我意识到自己是个如此幸运的女孩。有时,我不知道最终结局会是如何,因为温莎公爵夫人的珠宝最后都被拍卖了。它们将分散到世界各个角落,我希望不管是谁买了它们,都会像我一样爱它们,尽心照顾它们。我也意识到,拥有珠宝只是暂时的获得,事实上,我们这些‘拥有者’不过是看管人。没有人拥有美丽的画,没有人曾拥有过如此的美丽。我们只不过是守护者。”
我对泰勒提到的温莎公爵夫人并不熟悉,倒是听说过曾为爱德华八世的温莎公爵与这位优雅的美国女人有着史上最动人的爱情故事。爱情故事是浪漫的,谁都会去向往,但泰勒的这些话,却让我生了很多感慨。我始终相信,人与人之间,相识相知靠的是缘分,而物与人之间也是有着某种因缘的。对于藏品,书画也好、文玩也好、珠宝也好,我们是虔诚的守护者,当我们守护着这些珍贵的或有特殊意义的藏品的时候,我们也守护了一段段美丽的时光;那时光会缩短我们与过往的距离,那时光会让我们渐渐变得充实、变得宁静。这也是种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