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悉,画家王大川的“巴山越水画展”将于10月25日在杭州西湖边的唐云艺术馆开幕。我为已届天命之年的大川高兴,他多年的努力已有成果,将绘画作品见示于父老乡亲的宿愿也要实现。
巴山,泛指四川之峰峦,地处西南。奇山巨峰既带北方山势之雄伟,又兼具南方岩壑之秀美。大川足迹遍海内,阅尽三山五岳,全力描绘巴山,有事半功倍之效。越水,无疑浙江之水。大川祖籍台州,自幼生长于西子湖畔,近年又寓居钱塘江畔,目接湖边春色连绵,耳聆江上秋涛频传,家乡之情生生不息。
近代两位国画大师黄宾虹与张大千,都与巴山越水有关。张大千从巴山走向了世界。黄宾虹诞生于浙东金华,晚年又定居杭州湖上栖霞岭,巅峰巨作皆在此地产生。两位大师素为大川所敬仰。巴山越水见证了两位大师的奋斗足迹,更成了大川心中的模山范水,也是他立志成为山水画家,努力用笔墨语言,表达对神州大地之爱,特地寄情的艺术形象。50岁前,他选择了一条以巴山越水为写真对象的艺术探索之路。
大川曾自述:“我是个画画的人,行于山水间,除了享受大自然给每个人的爱,更注重山水给我带来的感悟,促使我废寝忘食地用画笔来倾述。画山水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看山画山是我的兴趣所至。”
细观画展全部一百多幅作品,使人感到画家在特定的笔墨实践中,一心一意,踏踏实实地在探索。笔情墨趣,阴晴烟云,使观者静心,览者屏气,神游于巴山越水之间,给人愉快轻松,兴致盎然。画展作品,给我的感觉是八个字:“浑厚沉静,力求新意。”
“浑厚沉静”容易使人联想到国画大师黄宾虹提倡的“浑厚华滋”之说,似可以说大川之画多少有受宾公画风潜移默化的影响。大川生也有幸,出生于一个有浓厚艺术气氛的家庭,姐姐爱好绘画,弟弟专长摄影。父亲王伯敏先生著作等身,是名闻海内的绘画史论家、鉴赏家和画家,早年为国画大师黄宾虹的入室弟子。上个世纪以来,王先生就大力提倡黄氏绘画和艺理,发表论文和整理出版《黄宾虹画语录》和《黄宾虹年谱》等,言传身教,家学熏陶,提高了大川的艺术素养和开拓了视野。七年前大川又参与了由王先生主编的《黄宾虹绘画全集》工作,其中的山水画选编,即由大川与中国美院教授童中焘等几位山水画家共同完成。童先生他们是当代山水画界的重要人物。在共同全面研究黄氏山水画过程中,大川直接或间接地受到了影响,也有助于创作思路的形成及开拓。七年中,大凡宾公所行和居住之处,大川也都留下了自己的足迹。浙江省博物馆长年有黄宾虹绘画展览,大川更是这里的常客,心追手摹,如沐春风。
也许是以上原因,我觉得大川近年的山水画也开始有了一种“浑厚”之感。他的作品不喜张扬,用笔分明,运墨沉着,有了一种“静气”,变得耐看起来了。
大川画山,突出地喜用高俯瞰场景式的观察方式,这对传统以平远为特点的散点透视的二维平面效果来讲,拓宽了视觉范围。大川有西画的素描功底,更是高空航拍的热心者,曾通过电视台朋友全面详细地了解直升机对浙江航拍的全过程,进而揣摩改进个人山水画的创作方法。他画的山有空间感,在大布局上追求山体的立面结构和整体的重量感。山脉的起承转合,高低落差,奔趋走向都有清楚的交代;其次,他画的山亦有层次感,这其中的明暗对比,虚实呼应均有细心的处理,从而在整体上注意了气氛的渲染和情感的寄托。并很自然地把西方手法和现代科技手段转化为绘画要素而纳入传统笔墨结构之中,力求以新语言新图式,促使旧的传统形态转变为新的现代形态。大川的画追求气象,讲究内蕴。
再细看作品中的大川画树,似有李可染大师的李家笔法,观者可细看树干枝丫部分。大川长期关注李家山水,最欣赏的,是那些带创作性质的中晚期写生作品。笔者认为大师绘画的独创性极强,但他拜师的是齐白石和黄宾虹,这两位是二十世纪绘画上的减法大师和加法大师。减法和加法的矛盾,自然也会在李氏的画面上体现(晚期作品布局的简明和山体的浓黑即为一例)。李家的晚期画树法,似也过平过减。大川因崇拜大师的独创精神,也曾花大力用在对景创作写生上。大川画树,更注意了树干枝丫前后左右的自然生长形态和左右穿插关系,树叶的立体繁茂和前后上下的呼应关系。这也是他学习前辈画家而结合写生有所改善的“力求新意”的努力之一。
这次展出的作品中,画水的作品不及画山的多。我知道大川画水特别谨慎,不满意是决不会拿出来的。大川曾告诉我,他要绘《钱塘江、富春江、新安江全景图》、《西湖全景图》,我也陆续看到过他已在准备的草稿和半成品。但这次他没有拿出来,这是他不肯轻率展示。李可染曾画过《家家都在画屏中》、《鱼米之乡》,贺天健曾画过《风雨桐江》,两位大师都是依据来浙江桐庐写生而创作了不朽作品。前几年,大川曾亲自驾车,载我去过富春江沿岸,追寻两位大师的前尘足迹,观赏沿江新貌,时过境迁,大川也不胜唏嘘,感叹笔墨当随时代。我曾请大川画过小幅《西湖全景图》,他可以拿墨水笔一挥而就,各处景点了然于胸。他似乎与西子早已相恋相依,难怪春来花发,独自一人雇船环湖观景自赏,接连几个小时而为一湖春水所醉,久久不愿离去。希望他早日拿出这方面的满意作品。
我曾问大川:“有位大师说,笔墨等于零。你同意吗?”大川莞尔一笑,说:“原话应该是,脱离了具体画面的孤立的笔墨,其价值等于零。大师原擅长油画,后来他用彩墨宣纸为原料,在画坛上别开生面创出了一条新途径。他的画得到了大众的喜爱,拍卖场价格也居高不下。在他的绘画体系中,这已是一句经典名言,完全可以说笔墨等于零。”
大川又说:“但在中国传统绘画中,笔墨是绘画的有机构成,也是国画有别于其他画种所特有的表现手段。国画是一种文化现象,它讲究诗、书、画、印。笔墨缘自书法。一笔可以三折,积点可以成线,积点线能成面,墨可分五彩、用笔可带金石味,诸如此类,皆为中国画所特有。笔墨是中国画的基本功和艺术叙述语言。初学者画的线条,与一位有几十年实践的国画大师的线条是不可同日而语的。笔为骨,墨为肉,这也是传统国画特别讲究练基本功的道理。”
日常生活中,大川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喜欢用语言伤人,但心中却是极有主见的。大川一番话,更使我了解他多年来默默勤于笔墨训练的道理了,他是为了全力打进传统绘画体系中去;他走南闯北,看山画山又是为了花大力气打出来。大川曾步张大千的后尘,专门在敦煌临摹过那些极为讲究用笔的古画,也领略到前辈大师从艺过程中的艰辛。至今他讲起曾在藏区见到唐卡僧人多年练就的一笔非凡线条,还是那样的津津乐道。大川重视用墨,也曾几次独自到徽州制墨点去观看传统松烟制墨,向老师傅偷学技术。有一段时间竟嗜迷到准备投身制墨业来自制备用。这些都有利于他对墨性的了解,也体现了他用心所在。
画展即将开幕,大川的成长脚步历历在目。从小学起,他就想当一名专业画家。他曾带着自己的松石图,不知天高地厚地来到邻居,拿给当时的美院院长潘天寿先生看,得到了大师的一番鼓励,坚定了他长大当画家的决心。但随即遭遇十年“文革”,他插队落户到桐庐梅蓉三年,“文革”结束,凭努力考入美院国画系学习四年,而后到省外贸公司、浙江画报社、浙江教育出版社搞设计当美编,直到现在还是在高校当教师教设计。我笑谓大川:“工作多变,道路漫长,始终当不成专业画家,真是命运使然也。”大川也只是报之一笑。话虽这样说,但他一直没有放弃努力,始终以“持之以恒”四字自勉。“巴山越水画展”就是他持之以恒的结果,也是在家乡的一次成果汇报。
值得高兴的是,展览中的作品将结集为《巴山越水画集》,由中国美院出版社出版。大川在《画集·自述》中说得好:“笔墨的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这是他远师古人,近师造化,天人合一源诸心的总结。画如其人,难怪大川身上有“沉静”,笔下现“沉静”。在这喧闹的世界,“沉静”是一种力量。他会得到更大飞跃而硕果累累的。
谨以此热烈祝贺“巴山越水画展”开幕!
2006年9月12日于莲花港畔听雪轩
(本文作者系浙江古籍出版社编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