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仲起有佛相、佛性、佛缘。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佛者乐天。乐天的孔仲起集仁智之力纵情挥洒他的山水,正音有法,山水方滋。“呕血十斗,不如啮雪一团”,善学善变善化的孔仲起居山栖水,以禅净无常的笔墨勾勒皴染“气势灏瀚、烟云滃郁”的孔家山水,涴尽时格,雄逸出群,尤其对江海潮无微不至的描绘,赢得了“中国第一水”的赞誉。
高山流水,水流花开;“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水是生命之源,也是中国水墨艺术的精萃。“得笔法易,得墨法难;得墨法易,得水法难。”“吴娟如水,恨手涩不称耳。”模山范水,本是山水画家的金科玉律,但很多山水画家往往“画山不画水”,山有形,便于图示;水无形,苦于观表。山静水活,活水元真,真水无香。唯孔仲起笔底的无香真水却喷射着墨香色香佛香,它可以是水之皮、水之骨、水之波、水之潮、水之声、水之乐、水之阴、水之阳、水之喜、水之怒、水之刚、水之柔、水之明、水之暗、水之热、水之寒、水之清、水之浊、水之湖、水之海、水之天、水之地,一水一世界,一水一观音,极尽吐吞变灭之势、之韵、之趣,神气生动,圆融酣畅。“夫山水之术,其格清淡,其理幽奥,至于千变万化,像四时景物,风云气候,悉资笔墨,而穷极幽妙者。若非博学广识,焉得精通妙用欤?”孔仲起笔墨的水性与他刻画的(山)水画的水性天机巧合,人映水,水映人,人水一体,风云际会:观大潮、观沧海、观宇宙洪荒;观汉唐、观宋元、观与时俱进。他的水景为主景的山水画,突破蕃篱,搜妙创真,将写生与默识高度契合,依托充实的笔墨,给于观瞻者最缥缈、最恍惚、最捉摸不定的水的风光、水的舞蹈、水的旋律。六朝王微曰:“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读孔仲起的系列(山)水画,如《回头潮》、《壶口奔雷》、《涛如连山喷雪来》等,不仅“神飞扬、思浩荡”,甚至有种投身入画的冲动,“击水三千里”,“浪遏飞舟”,何其瑰奇、何其浪漫、何其感奋!“山以水为血脉、以烟云为神采,故山得水而活,得烟云而秀媚。”孔仲起的(山)水画画水而知山之灵、水之源、云之根,参透水味、激活水相、撩拨水色,不辨南水北水,脱去町畦矩度:“愿将胸怀如沧海,常教腕底起波澜。”
孔仲起不算早慧,早慧画家江郎才尽的太多。孔仲起的“觉悟”随着他般若心的升华而渐入佳境,家风秉持、文章气概、道德温润,人物、花鸟、山水三科并举的习艺之路让他获益匪浅,他的“逆水”而上的经历就是迎难而上的经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孔仲起跨越时空的(山)水画,犹同一道永不消失的水波,静止在中国山水画史册——“孔水”,它与孔庙、孔林、孔府符号一样,成为“中国水”的独门绝技:
(一)
一水汪洋未逝波,南天孔笔欲弥陀。
谁知荡雪浑融意,物我交欢墨墨歌。
(二)
云山卷展腾挪甚,漫写襟怀万丈酣。
拾得闲情非偶寄,天高地阔任飞翻。
(三)
水相无人如孔见,云姿有味压倪迂。
高情合是神仙会,款写元真气独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