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首

　　近来无绪，字是写得少了，帖倒是无日不读。更有心的，我将目光与思想，转注或假借在了能生产“颜如玉、黄金屋、千钟粟”的“物事”上面。虽然，我的索求对象却愈来愈窄，自以为是的，除了《资治通鉴》、《汉书》、《史记》三巨头外，其它很难提得起兴趣。偶尔的，不知是心理疲惫了，还是思维困惑或者其它，便将那《金瓶梅词话》捉来神游。“且住，且住，误入藕花深处”，不小心便落入了前人布下的文字陷阱。

　　《资治通鉴》中卫鞅说：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以此二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又说：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至德”与“大功”，非比寻常，真“阳春有脚”也。或者，如《金瓶梅词话》所谓，“酒、色、财、气”四字，殷勤劝谕，要在“酒，切须戒”；“色，莫恋比”；“财，争缩手”；“气，莫太过”四味。并说，读此词话而能生怜悯心者，菩萨也；能生恐惧心者，君子也。慈航普度，悲天悯人之谓欤；聪察强毅，朝夕惕厉之谓欤！“菩萨低眉，金刚怒目”，盖“防”与“守”也。

　　因为这“防守”二字，便勾连到了当今的文化界、艺术圈，同时，也“联袂”畅想到了鲁迅先生的“文摊秘诀十条”一文。或者说，我内心深处灵魂的动荡与震颤，何处是归宿；某种方面的杞思和忧患，抑或是咱“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的，“有意于前未前，无心于秀却秀”的缘故，针对当今目前“奇妙”的社会现象；又或我也许就是这“文摊秘决十条”揶揄的对象，直指“书法圈”，将此“十条”演绎开来，庶几心理的慰安，或有益于将来。

　　（二）演绎

　　“十条”其一说：须竭力巴结书坊老板，受得住气。

　　这“巴结”与“受气”是有“学问”与“技巧”的。“巴结”须奴颜婢骨；“拿去吧”，要作摇头摆尾状才到位。“大肚能容”、“胸襟海量”、“委曲求全”、“催眉折腰”是本事。骨头硬，脖力粗的人，是作不来的。这“名利”二字，活生生折辱了世间多少英雄好汉。

　　日前，见到某书，曰：唯艺是图；见到某画，曰：有钱真好。这是“艺术性”的取悦于“孔方兄”，却也不失为一种妩媚手段。谁叫咱这“酸书生”“穷措大”不能画钱写钱呢！为了出书出画册卖字画，还得有人看有人买呀，这“气”咱还得受，便得巴结老板了。但是，你可得记住，今年的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孟加拉国的尤努斯博士，完成了一个伟大的经济学证明：穷人比富人更值得信任。小心那老板摆你一道，虽然那个“老板”说：我很穷，穷得只剩下钱了。

　　“十条”其二说：须多谈胡适之之流，但上面应加“我的朋友”四字，但仍须讥笑他几句。

　　这是拿着虎皮作大旗，狐假虎威的意思。胡适之们倒是过时了，对于书法圈来说，咱得选几个主儿作靠山。钟张二王，苏东坡徐渭，吴昌硕齐白石等等得有因缘吧。你姓王，太好了，那不与“江左风流”的“书圣”有了瓜葛；姓孔，分明是“孔老夫子”的一脉传承；在下姓皮，皮日休或皮景和的第三十八代好了。“移花接木”与“偷龙转凤”，要在“因地制宜，因势利导”，这是兵法。兵者，诡道也。

　　咱还可以找一些政府“要员，”或中国书法“兰亭奖”评委作学生；或者干脆如弘一法师的“抛家弃子”得了，没有条件的“居士”去吧。“和尚”、“道士”、“居士”的身份随你选择，这“道袍”、“袈裟”、“披风”，既是“文化的”、“艺术的”，又是“政治的”、“宗教的”，更是“经济的”、“商业的”，还是“作秀的”、“养身的”。

　　在这些“要员”书画爱好者，“兰亭奖”评委的书画展上，我们得大唱赞歌，大加喝彩，“不容易”，“真难得”，“了不起”；背地里则大放厥词，讥讽他，挤兑他，编排他。

　　“十条”其三说：须设法办一份小报或期刊，竭力将自己的作品登在第一篇，目录用二号字。

　　这是顺应时代发展需求的。现在是一个高科技、快节奏、广信息的时代，宣传炒作是必须的。“酒好也怕巷子深”。

　　我们更可以发扬光大，在报纸或期刊的“创刊号”或“改刊号”上，作上自己的“封面人物”，大大的肖像，多么地富有视觉冲击力。有人“飞书”责难，便可以说，这是给将来作“封面人物”的“封面人物”以参照的。在专题里，请上一些有“良知”的“评论家”，写一些诸如《皇帝的新装》的、脍炙人口的美文。在这些文章中，将“伊的艺术天赋与创作才情与‘钟张二王’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之类的文字，用‘黑体字’或‘着重号’突出，以示“米汤”、“菜芯”可以养人。并设一些栏目，如：“人类十大汉字书法艺术家”，“世界十大汉字书法英雄”，“银河系新金石书画十大名家”等，每个栏目里面都要有“我”。再刊登一些“自己搞不懂，别人更看不懂的鬼画桃符”，注释一些诸如，“春天暖了，夏天热了，秋天凉了，冬天冷了，我的字画儿美得不得了”的文字作导读，以示自己创作新锐，学问高深。

　　“十条”其四说：须设法将自己的照片登载在杂志上，但片上须看见玻璃书箱一排，里面都是洋装书，而自己则作伏案看书，或默写之状。

　　还是作“封面人物”，咱不是已拥有了杂志或小报。不过，玻璃书箱是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可以整一个旧木作的大博古架。随着地下文物古器的大量“出土”或“盗卖”，“兑”上一个“秦陵兵马俑”怎样？顺便作一个大型的壁柜书橱，洋装书是千万放不得的，这容易露馅，且有崇洋媚外之嫌。除了专业书籍外，《汉书》、《史记》、《资治通鉴》是断然少不得，有条件的，还可以摆上《四库全书》，并且一定要在醒目显要处，客人来访，第一眼便瞅得到。

　　再弄一些与咱“统一战线”的“大腕、名角”的题词与合影，运用高科技手法进行“乾坤大挪移”和“时空倒流”，制作出一批与外国总统和王羲之合影的图片，张挂在工作室或书房，注解一些有禅机的字儿，如“你仙气，我神气”，“两个文化人，一对牛皮客”，“我与王羲之在兰亭散发”，“拿破仑与我的‘尾大’”，“我的右侧‘布什’总统，不是的左侧‘吴知’大师”等等。

　　还将伏案书写、默想之状，或检点书橱的照片，刊登在报纸杂志，“我”的专题中。

　　“十条”其五说：须设法证明墨翟是一只黑野鸡，或杨朱是澳洲人，并且出一本“专号”。

　　鲁迅先生，这也是很容易办到的。现在出版机构充斥，经济挂帅，有钱就行，这不是书坊老板说了算、还给稿费的时代了，也用不着打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口号，因为现在府库殷实，政治开明。

　　我们可以去找一个，不能解决的“老问题”作课题。拟定：我们有实物证明，《兰亭序》是王羲之在唐太宗时期书写的，同时雅集的有李世民、唐僧。因为“书圣”何时有，《兰亭序》何时才写。我们还可引申，王羲之好“老”、“庄”，信奉“五斗米道”，被“五石散”毒死的。找几个人，弄几块破旧石头，刻上王羲之的生死年月，生前好友，功绩，爱好，死因等等，俟五年十年后“有缘人”的发现发掘。

　　之后，再找几个“纵横家”，进行“白马非马”“指鹿为马”的，“坚白同异之辩”。论证：《“五石散”对王羲之<兰亭序>创作的提升和生命潜能的激发》，副标题为：兼论唐僧西游和李世民的遗嘱。这专号就用它命名了。

　　17世纪下半叶的欧洲德国，柏林格就惹出了“谎石”的笑谈。咱清朝的阮元，也曾被其学生“嘲弄”出了金石考古专著。

　　“十条”其六说：须编《世界文学家辞典》一部，将自己和老婆儿子，悉数详细编入。

　　这点提议真是到位，但鲁迅先生你可是重男轻女，女子也应该编入。

　　因为“外国的外语”入侵，咱“中国的中国语”，也就是汉语，在近几十年是“退居二线”了，不过尚未达到“下岗”的程度。正因为如此，有识之士们大力呼吁，作好一个书法家先得具备一定的汉语文化修养。因为咱们的国度毕竟是中国，是“汉民”、“汉族”；要写“汉字”，说“汉语”；写“中国字”，说“中国话”。因为只有“汉字”，写好写美“汉字”，才是写“书法”。

　　“这个MM不寻常，眼睛长在额头上。虽然曾是服务员，超女选秀把名扬”。“神仙一局棋，茶禅二位弈。冷眼观世界，吾于立处立！”“一二三四，四三二一。六七八九，七八九十”。第一首是“皮皮妻”作的，第二首是“皮皮儿”作的，第三首是“皮皮女”作的，这“丫头片子”挺机灵，还会隐字。这些数字中没有“五”，那就是谐音没有“吾”了。她还知道，有些人把“石鼓文”之“吾”释作“我”。并问，我也不是全然“不学无术”，怎的没有“我”？

　　我的祖先与王羲之的先祖是通家，曾作过一篇广为人知的，名为《皮皮鲁和鲁西西》的文章，咱家还兼开了一个“榨油坊”，不然，这些词儿怎么会有“打油味”。

　　我还有一些成果，譬如一些书法、篆刻、评论文章，被“不知所云艺术中心”、“鬼画桃符博物馆”、“天方夜谭美术馆”、“太阳人类中转站收藏中心”、“子虚乌有文学家辞典”等机构辞典收藏载入。被誉为极具文化性、思想性、建设性、假设性的文学艺术家。这些机构辞典我都是“老大”。

　　“十条”其七说：须取《史记》或《汉书》中文章的一二篇，略改字句，用自己的名字出版，同时又编《世界史学家辞典》一部，办法同上。

　　天下文章一大抄。这里有些便不“罗嗦”了，复制粘贴载入即可。“春秋笔法”咱是不会的。……（此处有删节——编者）

　　我还真是费了不少劲，翻了一大堆书才找到。

　　“十条”其八说：须常常透露目空一切的口气。

　　这个我更得心应手。

　　释迦老子是干屎橛，达摩是老臊胡，文殊普贤是担屎汉。

　　天下才共十斗，我占八斗，老婆儿女合占一斗，天下人共分一斗。

　　前人也曾有的。王献之说：我的书法比父亲“殊当胜”，才不用顾忌理会“物论殊不尔”之类的言语，尽管父亲说过“吾去时真大醉矣”的闲话，其实很多人不懂的。米芾也说：谁能与我作朋友，兀那石头。不恨臣无二王法，但恨二王无臣法。

　　现在的石开先生够“鬼”的吧，咱大可以鸡蛋里面挑骨头，拿“蛋”作文章。他不是在《中国篆刻》1995年3月出版第1期P34有方印章为“鸡蛋孵出凤凰”，边款为“……问老汉怎生消受，蛋古作弹”的注解吗，咱大可以讥讽他不地道。《说文大字典》、《中华古汉语字典》便载有“蜑”通“蛋”，“蜑”也就是鸡鸭之“蛋”的注释与篆法。    

　　不失时机的，不时地对先贤、长辈、名流、朋友、老师来些“批评”和“门诊”，还可以弄上个“学术争鸣”的美名。“我而不狂，谁当狂者！”

　　“十条”其九说：须常常透露游欧或游美的消息。

　　这个我也会。前段日子，我便寄了一点资料给日本的海上雅臣，附言中说到了名震中外的吴昌硕，海上回了信。我看还是原文写下吧，不然，人家还以为我是“牛皮客”，因为我还是姓“皮”的呀！

　　皮祖政先生 您好！

　　承蒙赠阅作品资料，非常感谢。

　　在我看来，对于书法和篆刻来说，摆脱传统的重担，表现自由的呼吸，比其他艺术更为困难。我感兴趣的，是像野蛮人一样把“自我”坦露出来的作品，比如井上有一的书法。对传统风格的作品，我缺乏了解的。在一封短信里，很难深入探讨这样的问题。

　　还望以后到中国时，再有机会晤谈。

　　匆此作复，并祝笔安。

　　日本国    海上雅臣    丙戌八月下浣

　　（注：最后有一个海上雅臣用“万年笔”书写的花押“海上”）

　　接下来，待“我”筹备好了之后，我会在“月球人类中转站”作一个人体书法行为艺术探索，用“毛锥”剖开我的胸膛，我将用“心”写出“红与黑”的区别，邀请“嫦娥”参加。透露一点消息，这个作品的名称暂定为“自毙”，回文是“找屎”。

　　“十条”其十说：倘有人作文攻击，可说明此人曾来投稿，不予登载，所以挟嫌报复。

　　鲁迅先生，这样做可犯了禅家所谓的“着相”了。我的办法是，将人们的“攻讦”一字不落的刊登在我的那个小报或杂志中，当然是显要位置且加“编者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样，更可以凸显我的胸襟、胆识和勇气。韩信的“胯下之辱”，得志后，便给了辱他的人一个“官儿”干干，这人还不“眼泪哗哗，信誓旦旦，结草衔环的”。这叫“以德报怨”。

　　现在的“作文攻击”，却是一种反面的炒作和宣传。它可以比正面鼓吹，赢得更多的掌声和眼球。女作家的“性文字”，影视名旦的“性绯闻”，书法家的“性书写”，这需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欣交集”的“霹雳手段”和“慈悲心肠”。有些人，有些作秀的人，有些作秀的书法人，如果媒体舆论不揭批他，反而不自在。同样一个道理。

　　那些个“智、仁、信、义、忠、和”，“孝、友、睦、姻、任、恤”；“温、良、恭、谦、让，礼、义、廉、耻”，已是昨日黄花了。鲁迅先生，这是您老始料未及的吧，“十条”现在是“赤条条”地演绎完了，若有暇，针对今日社会现状，参考“我”的语言行为，您还得将“文摊秘诀十条”增订修改才好。

　　（三）结句

　　前面有引首，中段为演绎，则此，我借司马光的“才德论”为结句，可以鉴人鉴己。

　　伊说：……夫才与德异，而世俗莫之能辨，通谓之贤，此其所以失人也。夫聪察强毅之谓才，正直中和之谓德。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云梦之竹，天下之劲也，然而不矫揉，不羽括，则不能以入坚；棠溪之金，天下之利也，然而不熔范，不砥砺，则不能以击强。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凡取人之术，苟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与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则？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者，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愚者虽欲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胜，譬之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为害岂不多哉！夫德者人之所严，而才者人之所爱。爱者易亲，严者易疏，是以察者多蔽于才而遗于德。自古昔以来，国之乱臣，家之败子，才有馀而德不足，以至于颠覆者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