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

　　智者寿长

　　（上接第3版）

　　开放的环境和恩师的指教

　　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滩，十里洋场，光怪陆离。丁聪所处的环境正是如此。刘海粟、张聿光所创办的上海美专正是以西化基础教学——素描为重要课程的学校，丁聪因此打下了很好的素描基础。同时，他爱去上海城隍庙的旧书摊买外国画报；爱跑大世界、听京剧、昆曲，且对国外一切新鲜的艺术兴趣十足。在画报编辑部和电影公司，他可以接触到大量装帧精美的外国画册或领略外国漫画家的机会。欣赏那些原版外国文学名著的装帧、封面、插图，加上自己搜罗积累的美术资料，从中汲取了丰富的艺术营养，并且大大拓展了视野。就在这种读书——实践的自学过程中，丁聪形成了自己的创作风格；也形成了生活中的又一大嗜好——买书。特别是买外国画册。他阅读这些东西速度很快，甚至来不及细看，其创作的特点已熟记在心。

　　上世纪30年代的社会现实对美术的需要，集中地表现为对漫画的需要。因为它以简洁的线条造就了生动的画面，阐述了深刻的道理，最直接最明确地表白了作者的意图。丁聪在学画过程中，有幸结识并认定了一位恩师—张光宇。

　　张光宇与丁悚同为20世纪20年代初期我国著名漫画家。他小丁悚9岁，大丁聪16岁。两家人过从甚密，因此丁聪称张光宇为“张家伯伯”。张光宇与丁悚同在英美烟草公司画过月份牌、广告牌。但张光宇兴趣不在此，他自己创办了时代图书公司，主编了《时代画报》。丁聪在艺术学习与修养上，基本是追随其后，受到很大影响。张光宇和丁聪的师生关系，从30年代一直延续到1964年张光宇去世。张光宇对于丁聪来说是一所学校，不仅学到了艺术技巧，而且陶冶了审美情操，还懂得了不少做人的道理。用丁聪的话说：“张光宇为我点亮的艺术之灯，在我心中一天也没有熄灭。”

　　荣辱与沉浮

　　新中国建立后，丁聪先后参加了第一届青代会和文代会。曾任全国青联常务委员兼副秘书长以及美协理事、第一届全国政协列席代表。参加了《人民画报》的筹建和编辑业务，积极活动于新中国的文化艺术领域，他用自己的美术编辑专长，组织了1950年的“五四青年运动史料展览会”、1953年的“反对美帝细菌战展览”、20世纪60年代的“曹雪芹逝世二百周年纪念展览会”和赴日本的“《红楼梦》展览”。这些大规模的展览，在当时很有影响。在抗美援朝运动中，还创作了一批政治漫画。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丁聪终于可以拿起画笔自由地创作了。粉碎“四人帮”以后和改革开放以来，他画了大量的漫画和插图。他日以继夜地工作，发誓要追回失去的时间。在20世纪的最后十年，他创作了两千余幅作品。出版了《丁聪漫画系列画集》、《我画你写文人肖像集》、《Y先生语录》等多部作品集。1996年10月1日至8日，中国美术馆、中国美术家协会漫画艺术委员会、全国政协书画室联合为他举办了“丁聪从艺65周年回顾展”。展览中的精彩画面、丰富内容、赢得了观众的好评。许多观众一边看一边流泪，有位导演甚至被触动心弦而痛哭不止。3本留言簿写满了赠语。热情赞扬他的人品、画品。展览组织者按照他的要求，不举办开幕式、辞谢鲜花、不请记者、不作宣传。没想到新闻界不请自到，纷纷采访报道。观众更是要求延长展期。人们希望留住丁聪的艺术，留住这种正直而执著的从艺精神，人们真正感到了艺术振聋发聩的魅力。丁聪本人没能亲自到场，因他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观众的反映令他热泪盈眶，他写答谢辞作为展览结束与敬告观众：“为了报答观众的厚爱，我一定养好身体，为人民再画上十年。”

　　1996年12月6日，是丁聪80寿辰，中国美术馆员工与他共聚一堂，向他祝福。当他听到馆长致辞称他为“尊敬的丁聪同志”时，心情格外激动。他说自己是个知识分子，画了一辈子画，为社会的光明和进步做了一些工作，但是最怕出头露面。今天文化部和美术馆的领导给我过生日，并且称我为“同志”我觉得很高兴，他一口气吹灭了代表80寿辰的8支蜡烛，与大家一起分享着从未有过的喜悦。

　　又一个十年过去了。这十年中他步履匆匆地赴深圳、重庆、上海等地巡展。所到之处都引起“爆棚”的展览效果。他随全国政协和美术团体考察各地，还多次到由地方出资筹建，位于上海金山县枫泾镇的“故居”去走走。更多的时间仍是伏案创作。近年来，丁聪的健康出了些问题，先是得胰腺炎，病愈之后不能常吃红烧肉了。二是老年性骨质疏松。不能常出外走动，加之连续摔了两跤，丁聪夫人对他的“看管”就更为严格了。用他的话说，就是“国宝大熊猫”级待遇。丁聪虽然九十高龄了，身体里幽默细胞仍然很活跃，他爱说爱笑，妙语连珠，往往把人逗得前仰后合。就连他住院治疗，医生也说是一幅连环漫画。手术室温度低，他就说我与医生一起爬冰卧雪。护士穿戴严整地来给他试表，他看人家只露两只眼，就发起“猜猜看我是谁”的活动。惹得医生护士不分大小一会儿叫他“丁爷”、一会儿叫他“聪聪”。他的天真无邪，常常令人忘记他的真实年龄。

　　乐易者，常寿长。丁聪其人和他的画一样亦庄亦谐又意味深长。他带给人们欢笑的同时又带来思考。祝这位大智者健康长寿。为他心爱的艺术，也为他心爱的读者与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