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我就意识到自己是生活在被书画家所包围的世界里。因此“我不习惯于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我是不是我自己”,甚至于作为一位艺术批评家还不如庄子所杜撰的那个修车轮的轮扁。十分羞愧。解读了庄子的《天道》,才知道轮扁是个很了不起的批评家——桓公在堂上读书,轮扁在堂下修车轮,他放下手里的工具走进堂内,惊奇地问道:
“公所读的是什么书?”
“是圣人之言。”
“圣人还在吗?”
“已经死了!”
“那么,公所读的书是死人的糟粕啊!”
桓公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面对轮扁怒目而视地训斥道:“寡人在读书,你是一个修车轮的人,有什么资格发表议论?如果你能讲出道理就可以得到原谅,如果讲不出道理就把你处死!”
轮扁从容不迫地回答道:“我根据自己修车轮的经验悟出了一点奥妙。修车轮需要打眼、安装,铆眼宽松就不牢固,狭窄则滞涩难入,要做到不宽不窄,恰如其分,虽说不出道理,但奥妙就存在于宽、窄、松、紧之间。我无法把这种奥妙传给我的儿子,他也难以继承。所以,我虽然已经70岁了还在修理车轮。古人的很多精华是不能传授的,能够传授的大都是糟粕。”
《宋亚平》的画集已被列入“中国长安书画家画库”,很可能是作为“精华”而受到世人的关注。但对她进行评述,却令我十分为难。因为在“精华”和“糟粕”之间并没有明确的界限,也只能“变现实为幻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宋亚平的山水画继承了唐代青绿山水画的传统,形式严密,用笔工整,敷色艳丽,富于装饰性。画面大都属于全景式的构图,其艺术风格豪华典丽,应归于“贵族文化”的范畴。这种画风源于唐代李思训(653—713),被史家称之为“大李将军”,他开创了青绿山水画的先河,讴歌李唐王朝天下的盛世江山,以追求“金碧辉煌”而受到李唐王朝的高度赞扬,并成为山水画的主流。李思训擅长以坚挺的小笔构成画画,而以硬笔填色,从而达到了“风骨奇峭,挥扫躁硬”的艺术效果。如果画家能够“挥扫躁硬”,就一定能够达到更高的艺术境界。这种遗风激活了宋亚平的艺术灵感,使她经常处于激情的时刻,并在画面上尽可能注入贵族气息。例如《江山青山横绝壁》——作者用简洁的线条勾勒出山石的神影,令人神往,可望而不可及!《山色不能随春老》——孤独使我们心神不安,社会使我们深怀恐惧,在自然和社会之间我们宁可选择自然而不选择社会,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必须通过游山玩水才能鼓起“活下去的勇气”!《山列千重静》——太阳落山了,黑暗笼罩着山和水?由于紧张而战栗,由于恐惧而焦虑,仿佛可以听到从远山背后传来的震撼宇宙的呐喊!《万壑松山》——“必须蔑视一切模仿的形式,歌颂一切创造的形式;必须扫除一切发霉的、陈腐的题材,以便表达现代生活的旋涡!”现代的艺术家在自己的艺术作品中,或多或少都具有一定的疯狂气质,决不能安于现状沉寂下来,如果艺术家在艺术构成中能够体味到宽与窄、紧与松之间的奥妙,才有希望进入艺术的“庙堂”。近年来,密体山水画太多,令人狭隘而窒息,而梳体山水画则一片空白,令人失望而焦虑。宋亚平正在密体和梳体之间进行整合。以开拓青绿山水画的现代境界。
通过青绿山水画的创作,宋亚平已经充分体会到祖国山水的真实性和无限性,并把自己的人生价值和理想寓于山水之间。从有限的自我进入无限的超我,融山水于一体。“艺术就是表达一种不可表达的真实,有时也竟然表达了。这就是艺术的似是而非的境界,也是艺术的奥妙所在。”她意识到:精神需要登高望远,行云流水,净化灵魂,使主体意识和客观表象保持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