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信先生是四川画坛上的一员老将了,又是四川美术学院国画系的老教授,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9年前,七十初度的他,在中国美术馆举办山水画展。他那缜密细腻的画风,团块构成的布局,以及浓郁的蜀山乡情赢得了京城美术界人士的好评。也正是在这次画展上,我结识了李先生,当时因《百美图》已交出版社付梓,无法再请他入围,心中总觉得有点遗憾。
4年后,我有机会到成都为续编《百美图》征集“遗珠”,一连征得了好几颗,而李先生则是其中最大的一颗遗珠。
从苏国超处打听到李先生的电话住处,在电话中与他约了见面的时间,国超为我租了一部“的士”,开到了双流县,他住在双流的一幢居民楼里。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人将我让进了门厅,门厅不大也就是十来平方米,一张八仙桌,几张骨牌凳,如果不明身份,还真以为他是一位普普通通的退休职工呐。我问他为什么要从城里搬到城外来?他说双流县是他的出生地,人老了思乡心切,不如搬回来与青少年时代的伙伴乡亲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加上城外的空气比城里好,又清静安逸,作画时干扰也少。说完憨厚地笑了。
新世纪初,正是中国画市场炒得沸沸扬扬、轰轰烈烈时,不少画家、画匠从城外赶到城里,从小城市赶到大城市,从大城市赶到京城,开画展,搞拍卖、“走穴”淘金。这是一个艺术品市场的黄金时代,也是一个鱼龙混杂、泥沙倶下、浑水摸鱼的疯狂世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都想借此机会登台亮相、大炒大办、大捞一把。可是这位李先生倒好,主动退出省里的“黄金地段”,退出生财的“要路津”,退出省里的“文化中心”,退到城外县内,不造乡间别墅(以他的画品画价要建一座别墅是不成问题的)却搬进了普通居民楼,过着普通居民的生活。真是匪夷所思何苦来?一缕敬意油然从我心中生起。
我呈上《百美图》请他赐正,并请他也画一画自己,以便增补到新版中去。他翻阅了一下,谦和地说:“人物画久已不画了,更没有画过自画像,怕画不好。”我知道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李先生曾以人物画著称,在我的再三请求下,他答应试一试。这幅自画像就是我回京不久,他从双流寄来的。画得稍显年轻了一些,不过形神还是兼备,也可看出他早年人物画的功底。画像上应我之求,还题了一首短诗:
久疏人物画,笔墨愧当年。
痴心蜀山景,乡情意绵绵。
此文写毕,正拟发稿,忽在2006年第三期《四川美术》报上看到李文信同志在成都逝世的讣告。增补本尚未出版,被增补的人选中又有数位相继故去,时不待我,只得加紧努力,赶紧出版,以慰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