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作为一种社会行为方式,显示了人对自身所处的境域的关系,直接标志着人类活动从物质生产向精神生产的转化和发展。而人类的艺术活动是物质生产向精神生产的具体实践。它是人类的社会行为的一种抽象,一项具体的创造。艺术的发展成为了人类精神生活的升华过程,而这种过程的历史连续成为了艺术史,即人类精神升华史。
我们对艺术的研究必须把它置身于横向的文化界定和纵向的历史时间链以及深度透视的文化层观念所共同构成的“效应场”中。这是我对绘画进行研究的基本方法论。第一、在横向的各种文化因素以各种方式和通过多种文化机制深刻地影响了艺术,例如:哲学、宗教、经济、科技等。这种影响体现在艺术观上、艺术功能、主题、体裁风格、技巧上。另外艺术由于是自律的也是他律的,在人类精神活动的独特领域,折射出丰富的文化色彩。第二、作为艺术发展的时间链,应超越传统的艺术史观念,其参照范围应从艺术的嬗变拓展到文化的跃迁。第三、从三围立体空间上提供的“文化层观念”,是对艺术本体作深度透视,要旨在于将层次分析引入研究过程。它在理论上假定任何艺术现象都是由于其表面特征和深层结构的不同构成的。并力求在表层结构的描述基础上,获得其深层结构。因为艺术的表层文化结构受制于其内在的深层结构。
于是我以这种目光再次重审伟大的传统。在我看来,西方传统绘画主要受制于人文主义和人本主义这两个观念。人文思想认为,人格与神格一样是永恒的。从而确定了艺术模仿的原则,“宇宙的本原——数的和谐存在于万物”为西方美术史构造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写实绘画成了艺术的主流。文艺复兴的人本主义艺术家把作品与自我的人格等同。这奠定了西方现代文化和艺术的思想基础和价值现。以笛卡尔为代表现代哲学思想成了理性主义和古典学院派的理论基础。随后现实主义和印象主义又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艺术对人的关注转向了对自然环境的关注,直至莫奈。莫奈的《干草垛》成了写实的终点,预示了现代主义的开端,现代主义旨在创造和使用纯形式的艺术语言,而个性化的形式语言说明了艺术是个人主义传统的空前高涨。
当现代社会向后工业化社会迈进的时候,世界起了根本性的变化,利奥塔曾举了一大串例子说明这种现象:“电脑语言、矩阵电路游戏各式、新式音乐符号系统、非外延形式逻辑之符号系统、遗传电码语言、语言结构各式图,诸如此类,在这些七宝楼台的碎片中,我们不免悲观绝望。没有一个人能懂得上述所有的语言,而那些语言之间,也没有一个共同的超语言存在。”当绘画置身于这样一个不断扩张的知识网络之中,新的品类、理论,新的作品、艺术的语言,都显示了风格的累积与重叠,反映了意义与意象不断的转换。绘画面对文化的破碎及其对生活的隔膜,只能将以往的审美体验而改变。多元化的发展,精神分裂式文化的兴起,表层来看是电脑、电视图像等泛滥的一种反应和结果,但从本质上来看是由于现代主义毁掉了以往世界的结构的确定性、封闭性、中心、统一,代替它的是一个几乎全新的、开放的、非中心化的充满差异的无限流动的结构概念。于是,一些熟悉的观念动摇了,“绝对真理”也面临质疑,真理的权威性随之解构了,真理和谬误同时存在,并相互依存。
现代艺术会不会使艺术失去一个几千年的历史遗产呢?后现代在本质上是基于这样的思考而对现代主义的历史超越。它表现为历史回归和新前卫,后者脱胎于后期现代主义的极端现代主义。在反艺术和大众文化的意义上,后现代主义和极端现代主义难以区分。20世纪90年代后期的后现代主义少了一些非理性的破坏倾向,多了一些思考和理性成分。“后现代”成为一种偏重于历史的思潮和多元的文化倾向,既有自身的创造,又有对传统艺术和现代艺术的戏拟式的模仿。
最初绘画只是作为一种视觉之物而存在。它以视觉再现的方式证明我们理智心灵的记忆能力。从柏拉图时代开始,便认为记忆是理智心灵创造的视觉印象的一种过程。绘画,至少在实体上,让我们可以看到感觉和概念的样子。对我来说,画面上是时间、历史、记忆三者的结合,这种结合呈现于特定的形式之中,并不断地产生独特的变化。但后现代主义绘画根本无暇去怀念一个统一而又完整的过去。在后现代创作中,艺术家已经学会了如何把传统的特色当成流通的货币去使用,当成一种物质的永恒的变压器去充满某一个特定阶段的艺术品。创作出一种时间切断式的艺术,给失去原动力的艺术注入一种鲜活无比的物质力量,用这些逗弄我们的记忆。
无论艺术如何发展,它的形式、语言再如何丰富多样,艺术创造的最高形式无疑还是艺术家人格的呈现。决定艺术作品价值的关键在于艺术人格的完善。艺术人格就是因艺术中的个人修养和社会道德的完美结合而呈现其魅力。艺术人格的核心只有一个,一种对社会负有历史使命的精英精神。这种责任甚至不是一种“社会责任”,而是一种道德责任。而艺术家有这种道德感不是因为你是艺术家,而是因为你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