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是艺术家”,“人人都是策展人”,或者“人人都是”什么,已经成为当今艺术界的奇观。虽然这一说法并不像所说的那样真是人人都是什么,只不过是说从事某一方面事情的人多而已,可是,“人人都是书法家”,几乎是客观的现实。在当今艺术的各个门类之中,只有书法的门槛最低,只要有成为书法家的愿望,继而胆大一点,敢于将自己称之为书法家,那么,就可以美其名曰“书法家”。过去说只要能写字就可以成为书法家,今天,即使不会写字,也可以成为书法家,因为现代书法就不以写字为基础,写的是不是字并不重要。由此,书法家的普遍性就在情理之中。
在“人人都是艺术家”的“人人”之中,实际上,普通的人成不成为书法家对于个人或对于书法都不具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成了书法家又能怎样?写字也不能当饭吃。但是,当官的人成为书法家就不一样了,先不说有什么具体的利益,仅以书法的能力表明学养这一点,就能说明一些问题。何况,书法可以卖钱,可以以物易物,还可以有其他功能,比如许多事情不便出面而以书法作挡箭牌则迎刃而解。因此,官员趋之若鹜,而“人人都是书法家”的“人人”之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各级官员。前不久在中国美术馆展出的一个关于迎奥运的书法展,集中了所有书协理事的作品,其中相当数量的人都有为官的背景,正好说明了当今书法界的现状。这好像回到了中国书法的历史语境之中,古代文人为官,官员与文人能够画等号,所以,六朝以来的书法史都与各种官员有联系,这一现象一直延续到20世纪的50年代初。新中国政权的性质决定了官员的阶级成分,工农兵当家的年代,书法逐渐与官员分离。80年代之后,书法的专业性特征在发展中得到确立,直至出现了专业的书法家与书法专业的教育。
尽管各级官员中唱卡拉OK而达到或接近专业水准的大有人在,可是,没有听说哪位官员成为歌唱家的,充其量只是玩票而已。发生在书法界的情况就大为不同了,不要说达到或接近专业的水准,仅仅有点模样便称之为书法家就相当的理直气壮。最可悲的是那些从事专业书法研究的专门家们,一门心思就弄这一件事情,还不如那些无意插柳的为官者,几个人在一起为争一个理事要打破头。这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位已经伏法的书法家胡长清,当年“东也胡,西也胡,洪城上下古月胡;南长清,北长清,大街小巷胡长清。”胡长清的书法盛极一时,成为南昌城的风景。可是……还有原安徽省书协顾问、中国林业书协副主席唐怀民,这位原安徽林业厅厅长的名字曾和启功、欧阳中石等排在一起被称为“大书法家”,如今也成为阶下囚。官至上士本该忘名,却干起了下士窃名的事情,一切都是为利所害。可笑的是那位胡长清,都已经死到临头了,还想那个书法的事情,他还真当真了。想想这些当真的官员书法家,实在也是可悲的——不当官以后,“书法家”的帽子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