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到底是什么?一幅画又能承载起什么?一个画家,手握轻轻的笔,饱蘸淡淡的墨,心怀怎样的心事,才能够把自己的所思所想用这一切表达而出?这,我不知道,所有一切,我统统不知道,我没有经验,我没有体验,但那又怎样,那又如何,这并不妨碍我通过一幅画、一幅具有真正艺术内涵和深刻思想的画,来与画家对话;也并不妨碍我超越那一幅画,去与别人和世界感知与对话。甚至于,有时,在无意间,在匆忙中,我看到它,我瞥见它,它的样子没有完全记清,它的名字根本没去看,它上面记录的所有细节都不明晰,可是,奇怪的,它,却仍能执著地留在记忆中,留在生命的深深处,有时想起,依然令人生痛。
那幅画,那幅强烈现实主义的西方油画,真的不记得是在什么情况下相遇,不记得是在什么地方,不记得具体什么时候,不记得它叫什么,不记得作者是谁,我只记得,这张画,是那种惯常见到的、挂在墙上的人物装饰画像,尺寸大小没有什么特别。画面中,是一个十几岁的外国少年,棕黄色的微卷的柔软的头发,惨白微洇的皮肤,暗灰色的西装上衣,他好像正在赶路,虽是赶路,记得周围似乎没有一点景色,只用昏黄如沙漠般的色调衬托着气氛和意境。少年在这种景致中,低着头,落寞、阴郁、忧愁地朝前走,默默地,无声地,沉重地,甚至于很可怜地,想着他的心事,是思谋着他的计划?路途?生存?贫困的家庭?哀叹的父母?失学的弟妹?或者正承受父母的离异?抑或是只和自己有关的难以解决的某件事?但是,他的忧郁和凄伤,他的沉潜和哀怜,我知道,已不是来自他这个天真少年的本身,那肯定来自于他的背后,也一定来自于他的背后,背后那广袤的、别人看不见的、他还没有能力把握的生活,那是一种大的痛和重,他小小少年的自身,还产生不出这样的深重的忧愁。
那少年,就那样低着头,敛着眉,收着眼,看着他的脚下,慢慢走,闷闷走,他的身材祈长,气质优雅,脸庞清秀,性格文静,姿态潇洒,内心里,却是一汪深邃的海,苦的,咸的,辣的,酸的,可能偶尔会泛上一点甜,却抵不过那酸辣苦咸的浸透般,他正默默地咀嚼着它们,毫无办法,或者是正去想办法……
整个画面,暗淡,少年灰色的上衣,是画面的主调,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这简单的色调中透出难以言喻的美与舒,像极了少年蕴含着的愁怅阴郁。这个少年,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了我面前,简单明了地来到我面前,赢弱、坚韧、又无助。我面对他的时间很短,甚至于只是一瞬,可他却抓住了我,因为我至今还分明清楚,我看到他时的心情,他抓住我时的一种震动和阵痛,还有我当时看他的眼神所流露的欣喜与复杂,至此,所有的细节和感觉,在那一瞬我都记得。
从此,这个少年,活在我的记忆中,活在我的岁月中,活在我无意的一闪念中,这个正值阳光韶华的小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此的苦闷满怀,郁郁难开?使你的稚嫩如此超载,使你的天真不相称地成熟起来!但,你可能永不会知道,你令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人,因此把你心疼满怀,也再无法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