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当代中国画学术论坛汇集了各个省份、地区内的几乎最具代表性的当代中国画画家,他们对当代中国画的认识都有各自切身的体验。这些体验一方面来源于他们在中国画创作探索中身体力行的实践;另一方面,很多画家本身也是学院的老师、画院的授业者。
将当代中国画面临的问题摆在桌面上进行讨论,固然容易引起多个方面的交锋和深入,但因时间等因素所限制。会议之外,往往更有激烈的讨论。在与“第二届当代中国画学术论坛”承办方、《美术观点》副主编蒋喦聊天中,他也认为,“给大家提供可以一起交流的机会是关键。桌下、房间内的讨论都是成功的。”所以,会上会下,此次与会的代表在不同的场合,都对中国画的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他们对当代中国画的思考,可以说集中代表了当下中国画面临的问题。
地域背景下的当代中国画面貌
在中国画的近现代发展里程中,出现了浙江、陕西、广东、江苏等以不同地域为划分标准的创作团体,因而在分析当代中国画的发展时,同样也不可避免地要将中国画放在具体的地域内加以认识。但是这种地域性特征假如单纯以绘画风格上的相似归类的话,不足以说明问题,它实际上更多的只是地理上的意义。
浙江省美协秘书长马锋辉认为,浙江中国画的优势在于对传统笔墨的重视,这是中国画的命脉所在。广东画家方向认为,广东的情况与浙江恰好相反,对笔墨的认识相对弱一点。但广东的中国画可以发挥的点更多,题材更丰富,面貌不单一。广东的中国画创作水平如果进一步提高的话,传统功课需要再做。山东艺术学院院长张志民认为,无论是在山东地区还是从全国范围内来看,当前中国画教学中的专业设置过于细化,这是当下中国画发展中的不利因素。历史上的许多画家都是诗、书、画并行发展,无论是画山水、人物还是花鸟都是可以信手拈来。而当下的很多画家却只能长于一技,有的更是不会写字,艺术创作上面临着尴尬。解放军艺术学院的袁武是一位来自黑土地的画家。他说,在他的老家东北,很多画家的创作面临着学术内涵和思想分量上的空洞。东北人很认真,但在具体的技法和思想性上过于直白。而北京是一个文化大交融的城市,来自全国各地的画家云集在这里,很难对北京地区的中国画面貌做一个明确的归纳。
当代中国画的民族性
当代中国画面对西方艺术的冲击,如何看待民族性也是本次论坛关注的问题。特别是在所谓的当代艺术迅猛发展的今天,该以怎样的态度守住民族艺术的底线。邵大箴先生在研讨会上说,将西方绘画中的素描、速写应用到具体的中国画教学中,曾经一度是画界争论的焦点。中国画创作完全依赖于西方或完全排斥西方,都是不可取的。将西方的绘画作为参考,再回归到中国画的笔墨上,或许是一种相对好的方式。过去老一辈艺术家如徐悲鸿、蒋兆和实际上都是以中为主,再进一步吸收西方的东西。当前的时代是和而不同的时代,中国画画坛也应该呈现出和而不同的创作景象。
中国美协副主席刘大为在研讨会上放弃了原本准备发言的文章,他通过一篇报道,号召艺术家对本民族艺术更要有自豪感和责任感。报纸内容是湖南雕塑家雷宜锌为已故美国黑人民权领袖马丁·路德·金塑像,遭到有关美国当事人的质疑。报道称,当事人不认为中国艺术家有能力来为美国黑人领袖塑像。还有一件事情让他困惑。在今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上代表中国参展的是几件装置艺术品。在现场他看到,中国馆的位置在角落里,作品也因为材料的问题而严重变形,观众面对作品几乎不可能做基本性的认识。“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化如此深刻厚重,中国的艺术家有什么理由一味去否定而不弘扬我们自己的传统艺术。在这样的形势下,今天我们一同探讨如何发展当代中国画变得更有必要。当下中国画的语境、题材、形式和材料都在发生变化,中国画的发展应该与时俱进,但中国传统的人文精神不能丢。”
山水画家何加林认为,中国画长时期内都是一种文人化了的绘画。而近些年,西方绘画对当代中国画画坛产生了不小的冲击,另外,当代学院化的教学体制也是促使中国产生不同面貌的因素。此次研讨的重心可能更多地关注中国画自身的问题,不同地域的中国画家都可以相互涉猎和研讨。重新探讨和认识中国画,也会让从事中国画创作的画家们警觉。
以西方方法论分析中国画
来自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学者曹星原在发言中,阐述了她试图以西方后现代主义来解读中国传统绘画的思路。她说,这种治学方式缘于很多年前她在北大的一次讲课。“当时我向学生提问谁知道塞尚请举手时,台下黑压压的一片。而当我问谁知道董其昌请举手时,台下举手的人却寥寥可数。在看待如何将古人的东西更容易让今天的人理解上,我认为可以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解读,也可以用梁启超新史学的方式,同样也可以用司马迁编年史的方式,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今天的人更好地认识中国传统。”
对此,山水画家张捷表示了不同的看法。张捷认为,将中国画的画面完全拆离后加以分析,可能存在一定的合理性,但中国画更多的是以意取象,而不是写物像物的客观描绘,完全用西方的方法论分析中国画的语言有些牵强。在中西文化不断交融碰撞的今天,我们不怕西方文化影响我们,怕的是我们自己的自立性到底有多少,对全局的把握有多大以及该怎样用民族的本体语言解释中国画。说到底,我们不是怕被西方同化,最重要的是怕丧失民族的传统。
正是由于中华民族的汉字以及中国画的玄妙,在中西方文化的互译和传播上,西方文化的传播途径更为便利。我们接受西方文化比西方人接受中国文化要轻松,西方社会实际上很难搞懂中国传统文化的真实内涵。这是东西方思维方式的不同,同时也是作为东西方文化载体的语言上的桎梏。厦门大学的学者洪惠镇表示,为了让西方能更清楚地了解中国传统绘画,以西方方法论解读中国绘画实际上是一种无奈。
当代中国画明天在哪里
花鸟画家张立辰和山水画家丘挺是从浙江走到北京的两代画家。张立辰说,中国画的未来应进一步明确,传统应进一步挖掘,路子应进一步拓宽,风险应进一步鉴别。更要对传统文化的态度、认识和难于理解的东西等方面进行讨论和鉴别,并加以明确。在对中国画发展方向的认识上,两人都结合自身从南方走向北方的经历谈到,对画面中“气”的进一步营造是当代中国画家在创作中需要注意的。
山水画家张伟平则认为,时代的发展是自然的,恒定的坐标却是人为的。在这个变化的时代下,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根本。对中国画笔墨的进一步追求,应该是当代中国画发展的方向。
张伟平还认为,那些脱开中国画的基本原理和技法,另建一种表现方式的求新方法是不可取的。“仅为求视觉效果的不一样而舍弃对山水画法的追求不是明智之举。舍弃者也应该自问,既然能将支撑着国画体系的基本内涵都舍掉,为什么还要将自己的画冠以中国画这样一个虚名呢?”对于当下国画界内出现的大批将西方现代派的视觉模式套用在中国画的创作中的做法,张伟平称之为“就像‘挂羊头卖狗肉’一样,实在不光彩”。
事情发展总是存在多样性,这个道理也适用于当下的中国画。我们不可能以一概全地准确分析当代中国画所面临和急需解决的各种问题。历史也总是不断向前发展,前人走过的路需要后人再去夯实,当下的中国画坛有朝一日进入中国美术史,哪些画家会历经大浪淘沙洗礼为真金,也只能是由历史自我沉淀,后人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