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老街。
河畔昏黄的灯光,映着古桥和老屋,犹如女人的泪水般婆娑迷离。风掠过个园飒飒的竹林,青丝般的夜色中我把一壶醇香的米酒喝得浪漫而舒卷。雕花的木窗,百年的石桥,千年的运河和代代相传的故事,仿佛这里只是情侣们的幽居和告老赋闲的天堂。幽幽的青石板,黑边的风灯在雨中努力效颦成千百年前的古风。
河水是清澈的,不知道故事是不是。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爆炸的长发,撩拨着瘦西湖千年的寂寞,仿佛昨日车水马龙、光鲜荣耀的历史全都躲进了香轩水榭的木桩里。都市里拿命搏金的人们追逐心灵的浪漫,逃离喧嚣,走进平淡。当在电脑中生活的人脑突然面对一种传统中的经典图式时,或许会领悟到生活的另外一种意境。
有个流传很广的故事,百年前,一个女人醉死在大红桥畔,衣不蔽体。某甲观望一眼无动于衷地走开了,某乙拿了一卷草席遮住了女人没带走的尊严,某丙则把这个女人给掩埋了,令她可以入土为安,得以往生。百年后,这个女人又投生于此,生命的机缘令她是那样地痴迷这一方水土,寻觅着曾经与她隔世有恩的人。我喝着酒,想象着倚水弄舫的那个船娘是不是当年那个女人,青丝高绾,顾盼生姿。谁会是她当年的某丙呢?刚刚从她船舫上下来,与她匆匆擦肩的人或许就是那个某甲,或许与她相恋的情人就是当年的某丙,但最终她等待的那个人会是谁呢?当她撑着画舫从我的岸边驶过时,竟对我这个拿着画笔的外乡人微微一笑,又或许我就是当年那个某乙,这一笑算是她无意的回报。想到这里,忽然明白人生真的是很简单的,是我们自己把它弄复杂了,就像我们的画,承载了太多画外的东西。
子夜过了,我在小秦淮河畔喝着酒与卖酒的阿婆聊天,在桥头唱一段西皮流水搅得四邻不安。酒未入愁肠喝得却不少,摇摇晃晃却不至于醉死,更不会醉倒桥头,也就不会在这里有一次来生了。天亮之前,在晨雾中离开。旭日初升,我们依旧快乐地画画流着泪喝酒,故事依旧发生着,故事也会远去。我们的画也会不期而至,就像百年前的那一卷草席,遮住的却不仅仅是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