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见《美术报》载陈云先生《精鉴探玄有赏音—<平复帖>真诠辨》一文,集各家学者对《平复帖》之钩沉作评说,首肯郑春松先生《平复帖》之释文,又从历史履迹,引证《平复帖》春松之考,客观翔实,尤为畅适。同时篇中陈云先生指出:“缪关富之新释中有‘年既至’、‘甚’、‘之’、‘稍’、‘伐’字同于春松而异于启功,却未表援引(或首肯)于春松”。缪关富文《<平复帖>新释》,发表于2006年1月,而春松文《许我千虑一得》2001年发表于《书法》10期;得见缪关富剽袭,却安恬自适。又见《书法导报》(2007年11月14日、11月21日)缪关富《启功<平复帖>释文质疑》文,其中再次窃取春松释文中“年既至”、“甚”、“之”、“伐”等字,仍未表引用于春松。《保护知识产权法》已立多时,剽窃事件虽得纠正,然难杜绝。《书法报》2006年第27期头版刊登:××剽窃谷有荃先生作品多处,特向谷有荃先生和观众道歉。缪关富不引为戒,一意孤行。剽窃谷有荃先生者,能道歉知之有耻,缪关富“掩耳盗铃”,吾拭目以待其将如何作为。
有比较才有甄别,《平复帖》全文85字,启功先生认为84字,其中春松释文不同于启功有27字,缪关富抄袭春松六七字,盗用张伯驹一字,自创六字。见如下对照:
启功先生释文:
彦先羸瘵,恐难平复。往属初病,虑不止此,此已为庆。承使□(唯)男,幸为复失前忧耳。□(吴)子杨往初来主,吾不能尽。临西复来,威仪详跱,举动成观,自躯体之美也。思识□爱之迈前,执(势)所恒有,宜□称之。夏(伯)荣寇乱之际,闻问不悉。
郑春松先生释文:
彦先羸瘵,恐难平复。微居得病,虑不衍计,计已为苍。年既至男事,复失,甚忧之。屈子杨往得来主,吾云能惠。临西复来,威仪详跱,举动祭观,自躯体之盖如思。识黟之迈,甚执所念,意宜稍之旻伐棠,棠寇乱之际,闻问不悉。
缪关富先生释文:
彦先羸瘵,恐难平复。往属初病,虑不止此,此已为庆,年既至男,幸为复失,甚忧之。吴子杨往初来,主吾不能覩;临西复来,威仪详跱,举动成观。自躯体之(善)也,思识梦之迈。前[轨]所[ ],后宜矟之。寻伐荣,荣寇乱之际,闻问不悉。
春松在《还<平复帖>真诠》文中指出:“陆机未亡,寇乱之际,彦先复出,均于303年”、“石冰(?——304),西晋时蛮族起义军将领。太安二年(公元303年),从张昌起义,率军攻扬州,击败晋刺史陈徽,占领扬州诸郡”(见《中国历史人物辞典》)、“辰(张昌)别帅石冰略有扬州,逐会稽相张景……传檄州郡以讨之,循亦合众应之。冰大将抗宠有众数千,屯郡讲堂。循移檄于宠,为陈逆顺,宠遂遁走,超、与皆降,一郡悉平。循迎景还郡,即谢遣兵士,杜门不出,论功报赏,一无豫焉。”(《晋书·列传·贺循》)与“寇乱之际”时间、地点、人事契合。“棠”今江苏六合、晋属扬州郡,寇乱之地已点明;彦先301年“赵王伦篡位,转侍御史,辞疾去职”,与后“微居得病”相符;陆机屈请杨往祭祀,循〈彦先〉得以康复,后彦先协力平定寇乱都在史实之中。可谓钩深索隐,通幽洞微。启功先生识草稍欠功力,最为差越者有:居、得、甚、年、既、至、黟、稍、棠等,其中“甚”、“棠”乃草范常识,不应茫然自失。错断多字,自然迷离没乱。不考实“寇乱”出在何时何地,有何人关涉事件,陆机书此信有何动机,一概不问。信口开合,随心放荡,见“恐难平复”就“虑不止此”,又“此已为庆”;说吴子杨“举动成观”、“自躯体之美也”,而“思识爱之迈前”、“执所恒有”。试想文学家,后将军、河北大都督——陆机,能弃“寇乱”于不顾,不恤友人病痛,与人书吴子杨绮年翩翩“躯体之美”,进而“思识爱之迈前”。陆机作此书岂不自残自毁,为世所嗤鄙?缪关富道是质疑启功《平复帖》释文,实是趁波逐浪,随者唱喁。缪关富云:“这个陆机也真是的,前一段对彦先,先恐后庆,幸灾乐祸;这里对‘吴子杨’先傲继颂后诛,称赞了一大堆,之后竟是‘宜矟之’,要杀了他”(见缪关富《启功<平复帖>释文质疑》,后简称为缪文),依附启功所说,将“稍”篡为“矟”,危言耸听,自鸣得意。
缪关富虽窃取春松释文六七字,然未脱启功巢穴,不无郢书燕说。关富解曰“‘此已为庆’是说现阶段的病情还不怎么严重,暂时稳定着,已是能够庆幸的了”(缪文)。原帖中文字有何处证明“现阶段的病情还不怎么严重,暂时稳定着”?反观启功释文倒是说“虑不止此”。关富说:“其下文则是‘幸为复失’,此病‘万一再发作起来’,予后是‘甚忧’的了”(缪文)。“幸”有“万一”解实为创意,吾唯知“幸”有作:逢凶化吉、幸运、庆幸、希望、皇帝亲临为幸之说,不知关富“万一”出自何典?“失”是发作,还是失去?“年既至男”,关富解释:“何以释‘至男’?至男,在古代的一种用法是年龄的代称。《礼内侧》:‘三十而有室,始理男事’。‘至男’相当于孔子说‘三十而立’的‘而立’……”(缪文),“至男,在古代的一种用法是年龄的代称”有何根据?想必是想当然之臆作。人降生以来性别已定,不是到一定年龄才分男、女,岂可至男、至女之说?春松君断“年既至男事”,“男事”是“古指男子成年后接受田地、承担征役之事。”关富“至男”之说为自作语。《礼内则》:“三十而有室,始理男事。”是为“男事”条引例,男事通指成年后始理,非专指三十始理男事。至于孔子云“三十而立”,相当于“至男”是混淆视听,小黠大痴。
缪君将启功“吴子杨往初来主,吾不能尽”断句,读为“吴子杨往初来,主吾不能覩”。辩驳启功道:“来访的这个后生不是吴子杨,应该是杨往,不是‘初来主’,而是‘初来’,‘子’是长者对后生的美称,‘吴’是地域名,是陆机的故国‘吴’地”(缪文)。“陆机称杨往为‘吴子杨往’,也说明是在异地,如在故国吴地,前面就用不着加‘吴子’二字了”(缪文)。陆机对杨往美称以“吴子”,何又于“吾”之前加“主”以居傲?陆机对受信人谈杨往,谅必受信人也知道杨往,又何必强调他是吴地人。在杨往前加“吴子”,就说明陆机在异地?“子”字非“长者对后生的美称”,“子”是古代对男子之尊称,如老子、庄子、孔子、墨子……。若吴国男子可称“吴子”,其蜀国、魏国男子,亦可称蜀子、魏子?闻所未闻!“吴之杨往”姑且呼之。关富粗心浮气,謏闻之陋。缪君对“临西复来”作解:“‘临’是达到、来到。如‘兵临城下’、‘临渊羡鱼’。足球场上‘临门一脚’是到了对方门前射门的一脚,不是守门员在自己门前开球的一脚。‘临西’是到了西部,不是将要去西部”(缪文)。如此武断,如此孤陋;“临渊羡鱼”按缪说“临”是到,即到深潭里羡鱼不成?“临门一脚”应是面对(或接近)门一脚。“临”有:将要、降临、接近、面对、到来等意思。“临”又表卦象,兑上坤下。“临”有照耀意,如杜甫《春宿左省》:“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多”。翻开历史,陆机追随司马颖任后将军、河北大都督。颖当时镇邺,陆机任“河北大都督”,可知所处地域。“长沙王乂奉天子与机战于鹿苑,机军大败,赴七里涧而死者如积焉,水为之不流,将军贾棱皆死之。”(见《晋书卷五十四·陆机》)。颖镇邺,邺即河北临漳县西。陆机战鹿苑,鹿苑是晋天子游猎之地,在洛阳城郊外,七里涧在洛阳市东,可见陆机303年均活动在邺与洛阳之间,未曾到过西部。洛阳、邺都属于晋北部,所谓“临西复来”之“临西”未能解为:到西部。
《平复帖》第八行首字是“稍”,启老亦临为“稍”字,不知何故,启老释文却作“称”字。缪君别出心裁,新断“矟”字。在2006年1月18日《<平复帖>新释》文中还是定“稍”字。定矟字无说,原帖“稍”字,“禾”偏旁清晰;若“矟”字,“矛”偏旁当开头曲折,“禾”旁上部未见曲折。由文意解,既然缪君说杨往“威仪详跱,举动成观,自躯体之善也,思识梦之迈……”却“后宜矟之”。按缪君说:“之后竟是‘宜矟之’,要杀了他!”好端端,说翻脸便翻脸,陆机不但背上“断袖”之疑,还加上“杀人狂”之恶。缪君能自圆否?
春松定“黟”字至理,见图即明。启老将“黟”字断为“爱”,从启老临写中即为“黟”,只不过原帖挪位书,上“黑”下“多”。“这应该是一个‘夢’字,上面是个草字头,(“夢”非草头,从“夕”,非从草。笔者按)末笔是个点”(缪文),并例举“受、爵、援、貂”等,没有一个是用‘夢’字头的。确是“黟”字之“黑”部首,无从找到“夢之头”;当知“爱”字有突头,草法从篆也。
春松先生定“旻”字,“日”、“文”两部明了。启老定“夏”字,草书应是“一”或“、”下加“反”,与“旻”字相去甚远。缪君断“寻”字,想君被简化字俘虏。楼兰残纸中《五月二日济白》帖,其间启老定“夏暮”,缪君定“署苦”。启老言“暮”字,但下部无“日”,缪君说“署苦”,“署”下“者”部与“反”部书写天壤之别。文意亦不通,“署苦日隆,想早其宜何能”,署衙内因何苦日隆,“想早其宜何能”不知所以言。当正定“夏暑日隆,想享其宜何能?”虽非《平复帖》正题,亦可观其学识。
“棠”字春松先生曾用大量篇幅引证,其“尚”部首,草书简去“口”部,如裳、常、当、掌等。“棠”草书留“小”头特征。“荣”字上部两个“火”,符号代替是侧三点,与“小”当知不同。缪君执意“寻伐荣,荣寇乱之际,闻问不悉”。“因为‘荣’作乱,造成社会动荡,是陆机的征伐对象”(缪文)。请问“荣”寇乱在何地、何时?既造成社会动荡,晋史当有记载;“是陆机的征伐对象”,陆机有何举动与态度?羌无故实。知缪关富先生不愧为杜撰能手。
缪君善窃取他人之物,“自躯体之善也”句,撷张伯驹先生《春游社琐谈》中《陆士衡平复帖》文,伯驹云:“‘自躯体之美也’,余则释‘自躯体之善也’”。关富又不表出处,欣欣自得。尤善异想,说彦先得了“羸瘵”病,“一种在当时医疗条件很难治愈的病:肺痨、肺结核甚或相当于今是‘肺癌的病’”(缪文)。《晋书·列传第三十八·贺循》记:“循有羸疾”。《辞源》“羸疾”解释:“类似风痹的病”。得见缪君所谓肺痨或肺结核是妄说。彦先260年生,301年“辞疾去职”到319年作古,期间303-304年还参加平定寇乱,得寿60岁在晋时当为享高年,王羲之活58岁、王献之活44岁,皆在其下。“羸瘵”是“肺结核”?又相当于“肺癌”?足见无知。“‘自躯体之美也,思……宜矟之’无疑应该划入第三段。这19字决不是对‘吴子杨’的品评”(缪文),此句中躯体之美又不是躯体之“善”,吴子杨却不是“吴子杨往”。“这19字决不是对‘吴子杨’的品评”皆是对谁品评?不作交待,令人羞恶。前文《〈平复帖〉新释》小标题为:在启功释文的基础上,后文便为《启功<平复帖>释文质疑》,本应在启功释文基础上发扬光大,后又质疑;是迷途知返,“反戈一击”乎?为了“削足适履”,营造陆机此帖为赋体,特举“‘初’和‘复’、‘前’和‘后’、‘睹’和‘观’互相呼应”(《〈平复帖〉新释》),帖中两个“甚”字,一个是“甚忧之”之甚,一个是“甚执所念”之甚,识草书者无可非议。缪君为凑合“前”和“后”对称呼应,“笔者认为,略懂一点草书知识的人都能识得这第一个字是‘甚’字”(缪文)。为了“后宜矟之”成立,将“甚执所念”断为“前轨所[ ]”,“甚”字前后两字,却变为一“甚”一“前”任缪君拿捏。“前轨”为何意不作解释,反正有“前”有“后”有赋体形式,能蒙混过关。又见有“观”故造次一个“覩”,启老定为“尽”,春松定为“惠”,最牵强者是“覩”字。从“者”、“见”两部草法规范窥之,与“覩”字乃云泥异路,始知又被关富欺。缪君引证“尽”字,举“‘尽’字的繁体字是‘盡’,上部‘聿’”(缪文)。“尽”字繁体上部非“聿”字,是“⺻”,说与缪君细思量。
缪关富君思维活跃,站在巨人肩膀上,以为拿他人释文数字“郭象庄解”,岂知断鹤续凫之悲。不稽考历史,不细读原文,穷搜逖览;辗转傅会便成文章,撰造虚伪之材以乱真实,不足当富识者之一粲。两瞽相扶,定迷踪失路。今我以旁观者坦言,以志不平。
(文释并《帖复平》机陆临功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