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非：

　　你离开滚滚红尘快要一年了，没有天天想你，但一想到你，想到你的为人为艺，每每就有哭的煎熬，于是不想，自觉的不想其实也是一种想念，在我的潜意识里，你是我一生中抹不去的朋友！一个人可以没有爱情，甚至可以没有亲情，而如果这个人连友情都不能拥有的话，那就只能过“行尸走肉”的生活了，所以，我珍惜所有友情，何况是你我之间十分纯真的友情。不止一位朋友对我说：“去非生前是把你当最好的朋友的，他会经常提起你，在我们面前。”

　　谢谢。

　　正因为你把我当作最好的朋友对待了，所以我不太在乎我们之间要客套什么要履行什么。去年冬季我抽空整理我狼藉的办公室书报杂志物品，意外地发现了你2004年、2006年寄给我的两封信函，一只大信封中装的是一幅书法，写的是“慈母手中线”的整首唐诗；一只信封内装的是一封信和你山水小品的印刷件，其中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树农兄：

　　遵您嘱选一幅山水小品照片，不知可否？

　　……

　　您每次到金，来去匆匆，未能照顾好，看您辛苦奔波，工作劳累，我心中有一股辛楚的感觉，四十岁的人了，望您自己多保重身体！

　　弟 去非

　　顿首

　　2004.8.9

　　2004年初开始，我曾在《美术报·副刊》主持一个画配诗栏目，约你稿件，你一再推辞，可能催的次数多了，你寄过来了，可是对不起，去非，当时我看是熟人的信件忘了拆了，直到整理才拆开来看（包括你的那件书法原作），中间这么长时间，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问我一下啊！这就是你刘去非宽容为怀的做人风格！别人要学也学不到，我也学不到。今天我只能抱着负罪感为你的山水小品配诗一首，尽管你已看不见了：

　　人非绝命谁言妙？

　　画到无心始大家。

　　智水仁山空有寿，

　　野烟如寄诉清华。

　　还有一事也请你释怀，你每年送我的佛手由你妹妹净非代送了，用她的话说仍然是你送的：

　　蔡老师，不好意思，我还是发现无法就去非的话题与别人面对面的沟通，所以，我也不敢与您交谈太多，我怕自己会失态。佛手是去非送的，他没有离开我们，秋天来了他一定惦记着的，我只是替他跑了一趟而已。谢谢蔡老师！

　　手机短息显示的日期是2007.10.07，那晚，下着大雨，我下浙报新闻大楼去拿佛手的时候，我没想到净非，不，是你去非竟然送来塞满一轿车整整十大盆鲜黄欲滴的佛手！而我交到净非手里的只是一本想安慰她的书，柳叶刀的《我的生死记忆》，里面写的都是关于死亡的东西，有点残忍，一向不懂安慰别人的我再找不出更适合的安慰方式，我知道净非会“恨”我，我认了。

　　除了净非“多了，你可以送给朋友”外，我家天井里的那盆佛手至今仍未凋谢，看到她，总要想到你，我希望今秋净非不要再送了，我想见的是你而不是佛手！

　　佛手相思，徒增我悲。

　　近几年，出差任务多往外省跑，金华几乎没怎么来，你我最后一次灿烂的见面还是在去年北京中国美术馆，离你5月16日长眠九泉仅10天多一点——你正准备把如日中天的生意场上的事放手他人，而将工作重心置于书画艺术创作，恍若昨梦。

　　3月5日，惊蛰，天气晴和，赶到金华约张雄华一起到王牌公墓看你，路上，我说先到花店买束花，雄华：“没关系的，去非不会计较的；”我坚持，雄华：“那到公墓入口处有卖花的，”结果花是有的卖，因非拜祭日子，只有一摊出售，而且盆子很简陋，我犹豫，雄华：“心意到了就行了。”于是取了一盆菊花来到你墓前，靠边摆放，三鞠躬，风暖暖的，去非你（大理石遗像）笑眯眯的，看着我们，听着我们平静地关于你的一些私房话（我尚欠你800块钱，不还了，永远欠你一个情）：

　　阴阳无语隔，

　　冷步祭春风。

　　墓葬安魂曲，

　　魂安尽一空！

　　本来事先是与净非约好同去你墓地的，我临时改变了注意，怕彼此感染洵涕，何况你生前待我太好，你的兄妹现在又对我这么客气，我怕麻烦他们。你不在，我在金华再也高兴不起来，虽然金华的书法同道们仍像你在的时候欢迎我，道声感激便是回避。

　　雄华通知了净非，我回杭州的大巴车上，接到了净非发来的短信：

　　我正在我三哥这里，因为那天接到你的电话后我就告诉他今天要去看他。一直以来在三哥面前我很调皮，但我从不骗他，所以，我还是要在今天来看看他。谢谢你，蔡老师！我看到了你送他的鲜花了，今天他一定很高兴！

　　去非，我听说了，你的优秀兄妹对你年迈的老父母照顾得很好，勿念。清明节我就不来了，如果下雨，那是大家对你的无限痛惜；如果放晴，那是大家对你天堂生活的由衷祝福——我好难受，我要喝酒去了，你知道的。

　　再见！！

　　友：蔡树农上

　　2008.3.7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