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去过一次扬州,而且是走马观花。除了瘦西湖和平山堂,我大概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应该说扬州这个地方有许多方面值得我们去玩赏,甚至回味和反思,只是我们的心情过于浮躁罢了。
我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古代文人为官的最大作为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因人而异的。我思索的结果只有两个字:文化。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官场。多少官人如大浪淘沙,被历史遗忘,被时光湮灭。能够记住的大凡都是与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的。历史已经告诉我们,并不是官做得越大,后人就能记得的。陶渊明做了几天官,又做了多大官呢?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如此,唐伯虎更是如此。一座城池,一个村庄,一条河流,一座山……可能就是因为一个声名显赫的文人到此一游,后人前赴后继,而使得此处变得文化氛围浓郁、历史厚重。
扬州的蜀冈其实是一个非常平常的小山头,但凡文化人游览扬州无不去拜谒平山堂的。
北宋庆历八年(1048年),欧阳修42岁时由滁州改任扬州太守。初涉扬州,政务繁忙,应酬尤多,但他不改初衷,关心民瘼民生,得到老百姓的称赞。如果要说欧公在扬州有多大的政绩,那是天晓得的事情,因为他总共在扬州主政不到一年,天大的本事,也不会有惊天动地的伟绩的。但是扬州人却以欧公曾经主政扬州而感到无比自豪。欧公既是一个严谨之人,如滕子京建筑岳阳楼向他约稿遭到婉言拒绝,因为滕子京在当时颇有争议,不明事理的情况下不便为他人歌功颂德,欧公又是一个性情中人,在公务之余,寄豪情于山水诗酒之中,游目骋怀,流连蜀冈,筑平山堂作讲学、游宴之所。《避暑录话》中记载:“公每于暑时,辄凌晨携客往游,遣人走邵伯湖,取荷花千余朵,以画盆分插百许盆,与客相间。酒行,即遣妓取一花传客,以次摘其叶,尽处则饮酒,往往侵夜载月而归。”
“山随平野尽,人与北堂高。”没有到过扬州之前,就晓得这副对联。我站在平山堂前,四处张望,怎么也寻不到这副对联的所在。但我久伫其间,确实感觉蜀冈之小却又令人不舍远去。正如欧公《朝中措》所云:“平山栏杆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手种堂前杨柳,别来几度春风。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钟。行乐直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我绕过平山堂,往其后,原来是瘦西湖的末梢,壅泥堆积,沼泽一片。正是春天,到处树丛绽绿,偶有鸟鸣,特别幽静。游客们在冈上熙熙攘攘、热热闹闹,而我却置身于纷繁之外,别有一番滋味。等我赶到冈上,有女士埋怨我没有绅士风度,撂下女士不管,只顾自己到处乱蹿。
我们来到平山堂南端的“欧公柳”前,屏住呼吸,感受平凡之柳的不平凡。我原先只知道西北有“左公柳”,不晓得扬州还有“欧公柳”,所以,我非常安静地听导游为我们解说。欧阳修离任后,有个叫薛嗣昌的来扬州做太守,效仿欧阳修在“欧公柳”的对面也种了一棵,自己取名为“薛公柳”。薛太守在任时,扬州人不便反对,但他前脚离任,老百姓后脚就将“薛公柳” 给砍了。这实在是一个非常幽默的传说,却也道出了人民的心声。
江山代有才人出,犯不着自己为自己树碑立传。历史最是无情,能留下一鳞半爪的已是非常荣幸。要想在历史的长河里留下你的鳞光,那你就必须为社会、为人民做一点实事,为人类的进步——实质上就是文化的进步作出应有的贡献。文人到了扬州,必然要去拜谒平山堂,必然想起欧阳修,其实欧阳修在扬州做太守的时间是非常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