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个月来,蔡国强每天中午出门,进“鸟巢”或奥运开闭幕式运营中心,下半夜回家。其余时间以半小时为单位切割给不同的事务。而在7月23日,着一身休闲服的蔡国强出现在奥运会主新闻中心的媒体面前,谨慎地回答各路记者有关奥运会开幕式焰火燃放话题。
事实上,作为被看的视觉艺术,再精彩的文字和声音都是苍白的。睿智、成熟、谦逊低调的蔡国强要缔造出怎样的美丽画卷,他将如何兑现“给自己50岁留绚烂的永恒回忆”的承诺?8月8日,那个不眠的北京夜晚将回答这一切。
2005年,蔡国强成为北京奥运会开闭幕式视觉效果总设计师,而今年正好是他的50整岁。他说:“今年我在这个神圣的时刻回到祖国,奉献我的才智,我很欣慰。可以在这不寻常的一年里留下自己的足迹,这是对我艺术追求的一次总结与纪念,也将是我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记者:焰火艺术是不是一个特别复杂的一个“活”?
蔡国强:是的。我喜欢它的速度、能量和不可控。所以我做的设计是针对焰火本身的生命力,而不是它的花样,不是不停地喷花。
焰火比较难出造型,和爆炸点的大小、发射的时间、到达空中的高度、位点以及停留的时间有关。要想让2008奥运的焰火传达一些理念,需要一些高科技,说起来简单,其实很复杂。
记者:对奥运这样一个特别的主题,会不会更多地运用你的标签——中国元素?
蔡国强:不一定。其实我的标牌“中国元素”是在中国被夸大了,在西方并没有。非要说我在用中国元素,也不完全是错的。包括今年我在古根海姆(美术馆)的回顾展,汽车爆炸、箭射在老虎身上、狼在撞墙……这些都要说成是中国元素吗?
记者:怎么会想到介入奥运开闭幕式这件事?
蔡国强:不容易做的事就有很大的吸引力,包括之前做上海APEC庆典,哪怕仅仅是服务一下,另外,艺术家也应该做一点服务嘛。
记者:你的爆破作品有点像爵士乐,有一种即兴的成分在里面。
蔡国强:对,有点像,所以我喜欢爆炸多过焰火。空气、风、现场自然条件的不同,决定了每一次都不同。
记者:为奥运会开闭幕式设计视觉特效,对你会不会形成压力?
蔡国强:奥运会开闭幕式这么大规模的事件,几千人在为我们的创意付出,从技术研发,到材料选择,到产品的生产和质量把关,一关一关都有人在监督在帮忙,大家都没有休息日,无形中就有了压力和责任,担心就大起来了。
记者:这么大的工程肯定不可能靠一个人完成。
蔡国强:其实真是依靠国家科技力量以及专家力量,我仅是天马行空般的想象,这个团队的密切合作和执行能力让人惊叹,大家的合作对我也是一次难得的体验。
记者:什么样的契机让你选择了火药而不是其他?
蔡国强:跟家乡有关。那时候很多邻居的孩子下课以后在家里做鞭炮补贴家用,做鞭炮的火药随手可得。火药之前我用过许多手段,比如用自然界风的力量或鼓风机吹油画颜料,想让画“动”起来,或者把画布拿到礁石上、榕树的树根上去拓片,有一阵子也用火烧一烧,看油画烧过之后能不能起泡之类,总想做出一些偶然的效果,而不是用理智一笔一笔去画的,所谓向自然界借力量的理念。但慢慢觉得这样做还是太小气,就想到了干脆用火药。开始是用小孩的玩具烟花喷些火药到画布上,但画布被打出一个个洞,无法做出我心里的效果来。后来就在画布上用鞭炮火药撒出形状然后点燃,这样能出形状,就像画画一样。这样,火药就完全变成颜料了。
记者:这样的作品意义何在?
蔡国强:有时候还是会破掉。火药的速度,它产生的压力,两者要控制好。但是如果全在控制当中,规规矩矩的,还是不过瘾。要稍微有一点来不及躲开、点燃之后赶快去灭火的感觉。还有对材料本身的自然属性,对其中蕴藏的神秘感的迷恋。火药这东西很有意思,爆炸之前是尘土,爆炸之后就变成烟痕、残灰,很安静很安静。我从火药里体会到了哲学。
记者:如果有什么会限制你的创造力的话,你觉得可能是什么?
蔡国强:生理、心理上的疲倦,不再那样心跳和激动,这是最大的打击。如果别人看我的回顾展觉得,这个人还挺能做的,到现在没有显出疲态,这样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