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日实行“限塑令”,我怕母亲不习惯,星期天看望母亲时,顺便带了两只环保袋,告诉母亲六月一日起不能用塑料袋了。母亲笑着说,不碍事,以前没有塑料袋还不过来了?这样反而好。塑料袋太闷气,好好的菜都焐坏了,我每次买菜回来都要一包一包解开来晾着。母亲又说,我早就准备买个菜篮子,这样就方便多了。我望着阳台上的搓衣板、父母自制的晾衣架,深深感到,禁止使用塑料袋,对母亲的生活丝毫没有影响,相反倒是件好事,母亲一直是喜欢和怀念以前纯朴天然的农村生活的。
想起儿时,塑料袋几乎是看不到的。去粮店买米买面粉,自带布口袋;打酱油,是拿自家的瓶子去的;买糖果,数了就直接放进口袋里;买酒,一两瓶就自己手提着,多了店主会用绳子捆扎好,手法非常熟稔漂亮。草绳穿了鱼头,鸭蛋、水果则是尼龙网兜兜着,络子较细的网兜一般不舍得扔,洗干净了放着。那会儿家里还没有洗衣机,冬天洗羊毛衫等厚衣物时,拧不干,就放进网兜里摊开来沥水,等沥干净了,再晾在竹竿上。这样羊毛衫就不会因为拧不干而挂得变形。
那时父亲在纸厂上班,厂里成年累月做纸袋、信封,其中牛皮纸折帮袋就是用来装饼干、红糖等食品的。逢年过节去亲戚家,提着红纸包的云片糕,细麻绳四方纸片扎的精致小巧的各色点心,摩挲久了,油慢慢浸出来了,香味也透过纸包飘得满屋都是。有一回,父亲带我去龙潭街,回来买了半斤盐水鸭,用纸袋盛着,可盛不住那股清香。于是耐不住馋,一路走一路吃,没等到家,纸包早瘪下去大半。上世纪80年代后期,父亲的纸厂开始做手拎的纸包,那是雀巢咖啡等饮品定点的包装袋。慢慢地,商场买东西渐渐用上了纸包、塑料袋。小哥在村口开了个卤菜店,为方便顾客,也用起了塑料袋,但我们家里人去买,都是自带盘子,因为大伯母说,塑料袋拿货两分钱一个呢。那会儿,只是要替小哥省两分钱,哪会想到自带盘子买卤菜其实最干净最环保。
母亲下田劳作,往往天黑方回。我迎到村口,母亲肩上扛着锄头,手里拎着竹篮,我接过篮子挎在胳膊上,篮子里有黄瓜、茄子、西红柿,两寸来长的小青菜芽儿,间或有一两个香瓜,沾着泥土。我不待母亲开声,直接拎着香瓜奔去井边,连带着将篮子也冲洗干净。第二天母亲拎着竹篮上街,回来后篮子里满满的香菇木耳面筋糖果和少许肉。竹篮,空了又满了,盛了儿时的快乐生活,清贫而满足。后来,塑料袋普遍使用,竹篮们便被弃之一边了。每次探家,都是提着塑料袋装的东西回去看望父母。母亲一大早上街买菜,回来时大小塑料袋十几个,母亲说,这袋子勒得手生疼。
如今,我带上环保袋陪母亲去市场,看到不少阿婆挽着小竹篮选购蔬菜,又亲切,又欢喜。我也将环保袋挽在胳膊上,就像挽着儿时的竹篮,偎着母亲,仿佛时光倒流,有一种返朴归真的全新体验,只觉脚下踏实,心下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