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出来的境界 ——蒋频先生书法艺术欣赏 ●曹 军
蒋频先生的书法这几年越来越受到同行的瞩目。在众人关注之中,他总是谦虚地说自己只是“书法票友”,“玩玩而已”。言谈之中无不显示出其与众不同的个性。作为性情中人,蒋频先生为艺不为名利所累,平和之心脱于世俗之外。他的书法亦如其人,性情挥洒,随意率真。“玩”不同于游戏,“玩”是一种生活的态度,亦是一种创作心态。蒋频先生就是以这种“玩”的心态,凭着过人的胆识和深厚的笔墨功底,在书法世界里游刃有余,拓展出自己的一片天空,达到了奇伟瑰丽的境界。欣赏蒋频先生的书法是一种极有情趣的艺术享受,然观书如览胜,入险入深者,方见奇胜。“世之奇伟瑰丽、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我们试图作为其中的“有志者”,通过解读其作品的笔墨线条,来领略其书法的艺术境界。
蒋频的恩师洪丕谟教授论其书法为:“三分功夫,七分悟性”,是对其“玩”书法的最好诠释,也是对其领悟书法本质即“悟性”的进一步肯定。虽说只“三分功夫”,但蒋频对传统书法也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取法乎上”,他上叩石门,味其清劲超逸;下逮二王,法其江左遗风;远追苏、黄、米、蔡,近收王铎、傅山。他不拘一家,博采众长,经年累月潜心苦修于传统书法艺术,乐此不疲,甚得天然意趣。他是个悟性很高的人,他不满足于临摹某家某派,他认识到,书要入“法”,作为书法的境界,必须在“术业专攻”之外,不断开拓视野,用人生阅历修养来涵养书法,方能探骊得珠,达到书法艺术的更高境界。受恩师洪丕谟影响,以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铅洗头脑,跟随恩师几十年,与其说他学到的是技法,倒不如说是在洪先生的熏陶下,进一步提高了审美鉴赏能力和艺术创作能力,更多地则是领悟到了书法艺术的核心规律。后来又拜书画篆刻大家韩天衡先生学习书画篆刻鉴赏,更丰富了他的艺术表现能力。其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生经历更磨练了他的涵养,从乡村邮递员到国家公务员,从书画院院长到旅游公司老总,从大学校园里的莘莘学子到皓翰国际的董事长,他一边广交朋友,潜心艺事,一边直面社会,挑战职业,以其人生的经历来感受和丰富其书法的内涵。“七分悟性”正是洪丕谟教授对其花大气力锤炼“字外功夫”的肯定。他来自富春江畔,如诗如画的富春山水又给了他创作的灵性,数十年来,蒋频在前人的基础上,把对生命、社会生活的体验注入笔端,写出了自己的学养、胸襟和气度,写出了自我。试想,若他在书法上“七分功夫,三分悟性”,他的书法又会是怎样的面目呢?
蒋频先生是位激情型艺术家,他在创作中需要的是兴致和灵魂,是“发帚俱可”的不经意,表现出喷涌式的感情特征,笔下呈现出的是瞬间律动的美感,因此他的作品中总是洋溢着诗化的气息,饱含着情感、激情。他有一方印章“以气书之”,正是他进行创作的真实写照。兴致所来,泼墨挥毫,进入物我两忘的至高境界,笔到之处,弥漫着逼人的才情,放纵的气势,如天马行空,全是一种桀骜不驯放狂不羁的恣肆,此时此刻,他的生命已凝结于这些线条的时空之中。其书缘情而发,故其每一幅作品都寓存着与众不同的情怀,在一派天机中透露出他大胸怀大境界大气魄,每一幅作品都是自己的灵魂。
蒋频作书不择纸笔,信手拈来,皆妙笔生花。无论盈尺小品,还是巨幛宏篇,皆神采奕奕,妙不可言。他的作品突破了方整平直的静态美,体现出来的是遒丽流转的动态美。他曾为日本朋友创作一套书法小品,或行或隶,笔笔皆千锤百炼,无所不为同时又率意而为。作品中那浓淡枯湿、轻重疾缓是有理性的,但笔势劲健,如锥画沙,力透纸背,盈尺之间又不失豪迈之气,体现着自然率真,给人一种强悍雄奇的视觉冲击和胸怀开阔的艺术享受。他近来喜好书法手卷的创作。凡习书者皆知书法创作以手卷的难度为最大,要求书写者精气神一以贯之,更讲究引领管带,首尾相应,创作过程中不能有半点的犹豫,没有胆识者不敢越雷池一步。他在创作中却能避重就轻,游刃有余,所书内容也为较多的随意性。他在自己的一幅书法手卷末尾写道:“余以为抄书亦别有一番滋味,可惜眼已老花,错误之处甚多,好在此为消遣之作,不亦乐乎耶!”“消遣之作”说明创作心态的平和,面对如此高难度的创作,他竟能“胜似闲庭信步”,性情挥洒,随意率真,笔下自然又是一片新天地。笔者曾欣赏过他的多幅书法手卷作品,更有幸目睹过其创作中的几个瞬间,至今回味无穷。但见他铺纸拈管,一任写来,开始用笔还在精心的控制之中,结字也内敛外肆,随着兴来所致,用笔迅疾如急风骤雨,点画狼藉,恣态奇逆,大有“忽然绝叫三两声,满壁纵横千万字”之势,字势也随着情感的喷涌而富有极强的节奏感,时而飘逸远去,时而咄咄逼人,如似纸上优美的舞蹈,旋转、跳跃,似有意而为,而又无丝毫硬为。他知晓书画神会的道理,大量地运用虚实、疏密。作品中有时一行仅着一字,留出大量空白,疏可走马,而有时一行之中又不计得失,写得密不透风。留白之处,看似虚,实则如围棋中之“棋眼”,充满着、流动着最活跃的生命和希望。作品中墨的运用更是神奇,有时浓墨重写,混沌一团,有王铎诗稿的神韵,有时毫墨殆尽,全仗锋颖擦出,又似米芾笔下《虹县诗》的意境,全篇欹侧相倚,顾盼生神,自然通脱,浑然一体,达到了“石破天惊斗秋雨”的境界。这哪里是在写字,简直就是一幅“远近高低各不同”的水墨山水佳构,而奇伟瑰丽之境全现矣!真乃可鉴、可赏、可藏也!
蒋频书法的妙趣在于他的胆识和理性。所谓理性,就是对古代书法大师作品的准确把握,而胆识,就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创新的魄力。体现在书写过程中就是精心地控制和率意地放松的问题。当今学书法者成千上万,但真正成功者并不多,或胆识过人,或理性太强。只凭胆识,急想创新,不师传统,任笔为体,不受法度的控制,必然是野狐禅和鬼画符,写出来的字则浮躁、飘乱;而一味地追求某家某派,时时刻刻处于控制之中,囿于古人,没有自己的认识和面目,失去了自我,又是名副其实的书匠。胆识和理性是对立的统一,历代大师在此问题上都处理的非常和谐。而如何把握好这一问题,也是每一位高水平书家追求强烈表现力时所首先考虑的问题。蒋频在书法创作过程中显示着他过人的艺术天赋,胆识与理性和谐地统一在自己的作品之中。他的作品,很豪放,有如大江东去,也很率意,全是性情使然,率意之中传达着书法艺术的真、善、美。欣赏他的作品,各家各派都有些许影子气息,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家招数,而“性情挥洒,随意率真”又道出了他的创作胆识,一旦握笔便激情四溢,徐疾、俯仰,纵横捭阖,一任情怀,然纵使夹风卷雨,手中始终紧勒着一条理性克制的缰绳。他把对生命、社会生活的体验转化为书法语言,在书写着自己血液中的东西,处处体现着一个大写的“我”字。
蒋频又是位思变的艺术家,总在探索着创作的各种形式。丁亥伊始,笔者又见到他的几幅新作,作品皆以淡墨书之。习书者大多慎用水,功力不深者,水多墨薄则字如瘫,瘫则骨软肉散而成书写的致命弱点。他探索性地把国画上用水与书法用水结合起来,水墨相破,由于有着高超的笔墨驾驭能力,墨越淡越见其骨力,虽少了些放狂不羁的恣肆,却增添了几分鲜灵和滋润,满纸清气溢人,别有一番滋味。
几十年的书法实践,他不断地走进传统,汲取着前人氤氲天地之艺术元气,但又没有被前辈和大师们所缚,凭着极高的悟性又不断地从传统中走出来,以深厚的“字外功夫”锤炼着自己的书艺,将传统的书法语言完全融化在自己的血肉之中,终于“玩”出了自己独特的书法风格,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然“艺术之高下,终在境界,境界层上,一步一重天。虽咫尺之隔,往往辛苦一世,未必梦见。”身为西泠印社社员、杭州市书协副主席的蒋频先生深知其中三昧。作为一个成功的文化商人,他在创业的同时,仍然全身心地“玩”着他的书法,并且不断向着更高的境界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