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正逢“上山下乡”年代的金耀耿先生这代人来说,进入美术学院接受科班教育,显非易事,如果说美院每年仅招收几十人带来的难度,尚可通过个人努力化解的话,社会动荡、风波叠兴、唯成份论、反知识、破封资修等,则远非个体可以改变。金耀耿先生自小喜爱书法,并由书入画,立志做一名画家。当然,他早年的学画过程也被打上时代的印记,他画连环画,画宣传画,出墙报,乐此不疲,积累绘画基础。但当他试图报考美院时,却发觉大学之门只向工农兵敞开。于是乎只得响应号召,“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于上世纪70年代中叶进了公安机关,一干三十余年。
幸运眷顾有所准备的人,早年的爱好,竟玉成了金耀耿先生,由于有绘画基础,他被安排从事与绘画相关的刑事现场绘图工作,他兢兢业业钻研业务,又从刑事照相入手,苦攻摄影艺术,很快从一位普通的技术人员,成为行业里的佼佼者,相继出版了《摹拟画像》、《现场图图例范本》、《刑事犯罪现场绘图》、《家庭摄影艺术》、《摄影技术》等专业书籍。
潜藏于内心深处的痴迷,只要时机合适,总会不可抑制地喷薄出来。忙碌的工作之余,金耀耿先生重整画案,濡墨拈毫,游弋于书画艺术。他的书法长于行草,兼工篆隶,上溯羲献父子,下探明清,于米南宫、赵松雪、董文敏等名家,钻研领悟,形成清隽秀丽、雅俗共赏的个人面貌。
金耀耿先生的中国画,花鸟、人物、山水兼习,尤以熊猫见长。其人物画或表现酒仙李白、颠僧济公,或描绘稚童嬉戏、仕女浣纱,形简意浓,神趣兼得。
金耀耿先生最擅长画国宝熊猫,他师从中国美院老教授洪世清先生,又千方百计收集熊猫的图像资料,到动物园近距离观察熊猫,掌握熊猫的习性、动态。在“相看两不厌”中对熊猫产生了强烈的表现欲。在金耀耿先生笔下,熊猫或独行孤眠,或双栖相拥,或一家三口觅食游戏,它们卧松枕石,观云听泉,平和从容,憨态可掬。文震亨《长物志》云:“一峰则太华千寻,一勺则江湖万里”。金耀耿先生笔下的熊猫,实际上也是人类社会的写照。他赞美黑白分明,不入凡俗的熊猫,也是赞美处世光明磊落,坦荡无私的君子之风。
天下滔滔,大抵中人。对于大多数画人来说,成为大画家并不是习画的原动力。清王昱《东庄论画》有言:“学画所以养性情,且可涤烦襟,破孤闷,释躁心,迎静气。昔人谓山水家多寿,盖烟云供养,眼前无非生机,古来名家享大耋者居多,良有以也。”金耀耿先生将其主要的闲暇时间投入于书画创作,完全无意于名利的博取,他只是实现着自小就烙刻于心灵深处的爱好,沉溺于书画艺术带来的无限乐趣。公干之余,放松身心,忘怀尘俗,在笔墨挥洒中享受以画为乐、以画为寄的至味,在师友的肯定与鼓励中执著于艺术追求。神清气畅,乐趣无穷。
顷者,西泠印社出版社辑集金耀耿先生历年所作熊猫题材国画精品,出版《金耀耿熊猫作品选》,我经道友绍介,先得拜读部分作品,有所兴会,遂杂书千字以为弁言。
戊子小暑前二日于西子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