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侠获银奖了,这是由浙江省美术家协会、浙江省人物画研究会联合举行的四地区联展上取得的奖项,作为他的老师甚为欣慰。曾记得他五年前来中国艺术研究院求学,当时我负责主管中国画教学,在近百名的学员中,他是刻苦努力的一位。练笔墨、画速写、搞创作,朝霞暮霭,笔耕不辍,可谓倾尽心血,掷人肝胆。之后,他辗转于京浙之间,也时常给我看些新作,粗笔浓墨中有精微的刻画,宏大叙事中有笔墨意趣。所以说,取得今天的硕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常对他的同事说,赵燕侠人物画基本功十分厚实,原因是他早年画过大量的速写、素描和连环画创作,后求学于中国美术学院,这无疑为他今后的创作提供了一定的艺术空间。浙江人物画,在中国近现代绘画史上非同寻常,尽管专家们对它的研究多数流于形式与内容诸此类型,还没有从宏观上阐释进步的意义,但从横向比较可以看得出,它不同于徐悲鸿写实主义学派重视形的肖似和质感,也别于黄胄恣肆纵放写意性速写,而是建立在注入文人传统笔墨意趣上表现人物形象,从方增先、李震坚、周昌谷到吴山明、刘国辉等,形成了风格与流派。应当说,随着时代日新月异的发展,既是宝贵的,也是缺憾的,当代浙江人物画还是缺乏宏大场面、叙事性结构和强烈视觉感受带来的震聋发聩。所以说,北方的人物画家袁武、陈钰铭、史国良等,还是坚持走徐氏、黄氏写实主义学派,并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效果。当然,地域文化决定了价值取向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常告诫他,南方流派多有画意,多抒性灵,各具姿韵的笔墨意趣与特点必须继承,而北方具有深刻塑造对象的真实准确性不能忽视,只有两栖行走,取得真经,或许能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创作之路。
应当指出的是,无论南北形式内容也好,表现方法也罢,他们同样需要体现对时代的需求,因为艺术无论发展到任何境地,始终有一个相当的基础——生活。赵燕侠不仅选择他最熟悉的人物,而且要表现他心中所要表现的人物。为此,他多次深入西藏、新疆、青海、甘肃等少数民族生活地,了解其相关的文化及习性,搜取生活情景和喜怒哀乐瞬间的描述,将他们拾柴、喝茶、饮水、采果、放牧甚至交易市场上点钞票的行为,皆用毛笔绘在纸上。他们在空旷草原,夕阳西沉归途中的歇脚喘息,或在风中、雨中、雪中取水、行路或艰难跋涉的动作,也是用心地画在心中。我想,他是要在生活中确认只属于自己的美,并把这种美的形象素材拿回来,在此基点逐渐寻找创作程序。这不仅仅是真实描绘对象,而是民族人物的男女老少那种自然、朴素、艰难、苦涩成为他珍惜的情感。从这个意义上说,生活是一种自然过程,或许画家的心理意识的审美思想发生了倾向性,正是这种倾向性,为他创作宏大的主题创作、情节、结构性人物奠定了相对的基础。
赵燕侠的人物画着眼于大幅作品,积健为雄,持之匪强(司空图《诗品》)。未见“似曾相识”,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古希腊德莫克里特),绝无雷同。他运用写实主义创作方法,在叙述一个故事情节的瞬间塑造一个或者一群人的形象,每一个人的脸部细腻地刻画,而身体的俯侧、向背、前后、衣着,则用水墨有层次地书写与渲染,在“广大”与“精微”之间,极尽笔墨层次的变化,既有凝重厚实的雕塑感,也有冲淡洗练的濡墨挥毫。有沧桑、苦涩、艰难,也有情调、韵味,尤其他注重人情、人性与内在质朴美,不仅给人以视觉上的感受,也引发了人们对民族人物生活和命运的关注。
《羊肥牛壮》这幅获奖作品,是他写实主义人物画追求的倾向,采取宏大叙事性场面——农贸市场上交易的瞬间。全图描绘了10位维吾尔族人不同的面容、神态、动作及其举止。造型是徐悲鸿学派写实主义表现方法,质重,细腻,不厌其烦地刻画每个人的前额、眉毛、鼻子等,丰富而考究。化静为动,不是夸张甚至激烈地冲撞,而是和悦、松弛的表现,显露出少数民族人们如今好日子的喜悦心情。
应当说,就目前来看赵燕侠的人物画,也还存在着一些需要解决的问题,在他企图于真实地表现人物、场景构成复杂多变的图式中,主体与个体之间的矛盾冲突还没有完全妥善解决,人物的形与神还没有完全统一,造型及其相关的笔墨意味还需进一步的磨练,尤其要多读一些有益的书,增强画外功。这不是希望,是要求,愿君记之。
戊子年冬日于北京罗马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