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平平的方方的脸,带着一副近视眼镜,使我怎么也不能忘掉的蔡卓群老师,他语言不多,讲话中肯,谈吐声音低沉,近乎有沙哑的口音。我只知道蔡老师是苏州工业专科学校毕业的,他教过中学的数理课。抗战胜利后被推举为乡或镇的镇长之类的职务,那年太老师陈摩逝世,生前欠下一批画债,他就抽身去苏州还画债了,逃避掉那个挂名的职务。
我在15岁时,由父亲与邵品升扇庄的邵大伯带着去拜师的,拜师的仪式似乎很简单,磕过头,但我每年春节去拜年首先是跪下磕个头,蔡先生总笑眯眯地对着我。
蔡老师并不健谈,爱抽烟,我到他家中的时候总是看他在作画,我到了以后,他就在另一张尺页纸上画给我看,一笔一笔地画,画好后我就拿回家临摹。临摹好后再拿去给蔡先生请教,有一次蔡先生似乎看出我不懂用笔,他就在画示范作品时特意讲画一片叶片的几笔组织方法,而且运笔之间要稍加扭动一下,以便联贯,蔡老师每次示范,我就细心注意观察,铭记在心。由于看着老师调色调墨作画过积,以后又拿着这幅画回家去临摹,其中只觉得感受极深,自己觉得很有收获,似乎进步也较快。我每一星期去一次蔡老师家,蔡老师总是画一张小尺页给我看,并讲解一些花卉的结构与组织方法给我听。蔡先生善画各式花草、各种鸟兽,我也跟着画鸟兽虫鱼、鲜花时果。他作画不快不慢,用笔沉着稳妥,很熟练,从来没有画坏的作品。这种教学方法是直观示范式的,直观示范法符合现在的教学方法,看了就明白,懂了就学,很快能理解掌握。1949年后听说调他到农村的学校去了,直至退休返回城中。
我记得17岁那年考取苏州美专读出去了,学的是西洋画,有素描也有少量中国画课,我写信告诉蔡先生,希望再画两张稿子给我,不几天蔡先生果真画好了寄给我,我高兴极了。后来我转考杭州国立艺专,以后改称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即现在的中国美术学院,学的还是西洋画,1952年毕业留校任教。这时我回家总要去拜访蔡先生,又时陪蔡老师到读书台茶馆吃吃茶,他语言还是不多,但也讲一点家常事。到1960年学校要我拜吴茀之先生为老师,跟吴先生学花鸟画并帮吴先生上课。由于我在校学的是西洋画,教的也是西洋画,现在又要回过头来学花鸟画,这时面对蔡先生就很难启齿,怎地也要跟吴茀之先生学花鸟画,最后终于向蔡先生说了,哪知蔡先生爽朗地说“没关系的,很好。”这样我如释重负,以后一直与蔡先生联系着,蔡先生的为人在我心中一直回荡着,蔡先生带徒弟的学习方法使我获益匪浅。朱颖人戊子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