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永胜是一位“心气”特别高的艺术家。他拒绝媚俗,高标自立。他又是一位创造意识极强,有修养、有见识、对艺术本体建构有感觉的学者。因而,他以“文心”雕龙,作品别具风神。
长期以来,中国画坛上出现了两种倾向,一是“西化”,不仅干扰和破坏了中国画与民族文化的生态关系,而且在形式语言建构方面,远离了水墨艺术的“书写”本性。二是不少人认为,绘画在于其自身的材料、手法及魅力,而与文化无关。于是,便使艺术这个“主体”、“客体”、“本体”之“共生体”丢失了魂魄,同时,也使自己远离了文化。
高永胜则不然。他十分重视对于中国文化精神的诉求;重视艺术精神与艺术理想的深层塑造,他反对艺术的全盘“视觉化”、“精细化”和“制作化”。他始终认为:要想搞好中国画,尤其是中国大写意绘画,必须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恒心与耐力,持续不断地累积“国学”修养,涉猎、濡染古今中外的各种有益的营养。因此他在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西文化比较研究、艺术哲学研究、美学研究等诸领域均下了大功夫,并有了自己的个性化的学术创见与成果。
在我看来,拥有“文心”的文化人,才会拥有希望,“才”、“胆”、“识”、“力”实为艺术家不可或缺的资质。“才”,即才情、才能,泛指审美感兴和审美表现的能力,包括新的审美境界及形式语言的拓创力等;“胆”,乃是敢于突破固垒、迈越前贤、开拓创造的勇气和魄力。人们常说,创新犹如灵魂冒险,搞不好很可能一无所有。因而在越来越现实的社会,胆略和牺牲精神尤为难能可贵。“识”,系辩照万物、洞悉事理的认知智慧与能力,也可视为“能之源”;“力”,则是气力,亦即人的生命力、由生理心理等诸多因素汇融而成的创造能量。如果没有这些,高永胜的审美创造无从谈起。
大写意《国粹》系列作品是他的近作,画的是人们司空见惯了的戏剧人物,但却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透过看上去若不经意的物化形式,洋溢着非同一般的风神韵致。中国戏剧和中国大写意都同样具有超现实的虚拟性和写意性,“抛开”表面的繁复,超越芜杂,直逼内在之神髓,锻造并阐发出了“大象”的内在神韵。动静相宜,虚实相生的巧妙处理、以写心和写意,呈现物象载体的本质精神、以虚拟简约疏放同时富有表现色彩的手法凝结着“大中国画”的由内化而外化的张力、以戏剧人物与仕女造型的百变风姿,透过对生命中的矛盾和冲突,讴歌人性,赞美勃发而又坚毅的中国脊梁,凸显浪漫不羁的中国人文独特审美意象……方方面面的努力,都淋漓尽致地凸显出了作者对生命的永恒追索,以及他以脱尽尘浊的心源,穷尽心神之力所达成的自由的、诗意的、人文的化境。
我在拙论《xishuo本体》的最后一节中,针对“我们买的那些名家真迹怎么会变成垃圾了呢?”及“本体是啥玩意儿?”等问题,对参与探讨的朋友们说过以下一段话:“那些画之所以变成了垃圾,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它们远离了艺术的核心本质——美,以至于审美境界低下。这与形式本体建构不成熟有关。朋友们都会有这样的经验:有的画造型很准,有的画主题很有意义,有的画情节很有趣,有的画技术上很过硬,笔墨甚至很放得开,但就是言之无物,也不能给人以美的享受,登不了大雅之堂,进不了美术史,卖不了大价钱。因为它们既不美,也无‘体’,形式语言还处于人云亦云、被动描摹、低俗丑陋层面,讲的是‘套话’、‘空话’、‘白话’。而当形式本体创构步入了完美的生命形式境界的时候,那它肯定是美的。这个‘美’(指艺术美,包括由丑陋的现实所转化成的艺术美),当然首先是形式自身之美。形式之美具有独立和自在的品格、构建规律及不容忽视的审美价值,它的精彩的‘自我表现’,往往正是其审美价值之所在。同时,它还拥有宽广的胸怀和提要钩玄、承载涵咏的能力,从而能动地表现出丰富多彩的内容之美,使艺术创造真正成为一个‘复合生命体’的构建”。
“用作品说话、用作品背后的实力说话”。一直是高永胜朴素的哲学。那么,体现在他作品背后的是些什么呢?
我看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他通过饶有意味的形式本体建构,进入了现当代语言状态,并使自己的生命与艺术,大踏步地步入了创造的境界。当然,这与前文我们强调过的人文修养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有第一等襟袍,第一等学识,斯有第一等真诗”,沈德潜斯言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