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之为美,在其忧伤。无常的美感里,常令神伤。
刘彦和在其《文心雕龙隐秀》篇中有“英华曜树”四字,初见着时,以为奇丽异常,满树的花朵就这样盛开在你眼前:再想时,不禁悲从中来生命不就是这样的吗?在最繁盛的时节里却令人想到落花时的那一瞬。中国人的好文章大抵如此,好天气、好朋友、好心情将文章推至高潮,然后急转直下,心情坏到不能再坏的田地,甚至把生命的内核都看透了,似乎好东西就只是为了替坏心情作铺垫,王逸少的《兰亭集序》、苏东坡的《前赤壁赋》算是此类新作品的上层佳作。
花树如此寂寞孤独,它是在边缘里生存。不消说,在花的繁盛里,就是连孤独美人暗暗地迟暮下去也看到了。有些人在落英缤纷中可以觉悟,有些人连鲜花盛放中都可以觉悟。那生命的乡愁。竟如明灯一样将全身心都点亮了,难怪有人甚至愿意在暮春之际,死于花树底下。
花无古今之色,今日之花与千年前的花又有什么两样呢,香气、暖风、蛱蝶,人真是要向辉煌之物来借光,在花树里,将心都放了出去,又将心都收了回来,如此缤纷,终极了却是“本来无一物”的空寂;如此忧伤,归根结底不过是对生命无望的眷恋。
读朱海刚作品札记
沈刚于二○○八年正月十八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