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你是南方人,但接触下来好像是北方性格?
●胡:是啊,我这个人有什么就说什么,直肠子。小时候外婆就说我一根肚肠通到底,以后要吃亏。这是性格,改不了。但我又是南人北相,男人女相,很厉害的噢。
○友:这种性格对于你办杂志有什么影响?
●胡:应该说有吧,那就是发出来的文章,直言不讳的很多,有的有阻力发不了就没办法。我觉得任何人有话只要有理都可以说。但在现实中是不大可能的。但在具体做的时候我其实很小心,所谓胆大心细。
○友:但看你写的卷首语又好像很幽默的?
●胡:我喜欢轻松幽默的东西,只要好玩的我记得很牢。幽默是人类的一大智慧。这种思路也影响到我行文与办刊,力求大众化些,白话些,好玩些,写字本来是让人放松些的艺术,你弄得很紧张就没有意思了。
○友:你是怎样学习的?
●胡:我是属猴性的人,所谓B型血,巨蟹座。据说是艺术家都是这种血型,还有外交家。容易冲动,不稳定。学东西快,缺乏恒定性。我学任何东西都是散片式的,很少花大块时间去学什么东西。在碎片中我会放大,仔细看、认真想这是我的特点。我有时心很细,比女人还要细。我小时候就喜欢看破案侦察的书,我很善于从几个物证来进行推理。可惜,我没机会去进行这方面的工作。我非常喜欢揣度人的心理,也看了一些这方面的书。所以,当我和朋友在一起时,我会把埋藏在他们心里的潜意识给发掘出来,他们会很吃惊。我写字也是如此,很少系统去学,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写不好,不如小青年。做有心人,善用碎片时间,动动脑子是我的学习特点,在学习上要善于偷人家的东西。
○友:那你认为书法家要怎样来把握自己?
●胡:人很难自己想怎样就达到怎样的地步。要学会待时而动,动早动晚了都不行,动之前要有准备。无准备之动还不如不动。老天会让大才之人成大名,小才之人成小名,无才之人难成名。所以,怨天忧人没用,有时想想自己是否适合干这一行?艺术和任何其他东西是有区别的,那就是要有感觉和悟性。光勤奋和努力根本没用,的确需要天分。开始的时候天上不会掉机遇,只有自己去找,以后慢慢会来的。我自己是很认命的。不主动、不拒绝。大概如此。
○友:在以后的岁月里有什么打算?
●胡:我会弄一个很小的口子,比如写一种书体,画一种小类型的画,写一本小书,如此而已。一个人本领有限的,用完了也就该让别人上台唱戏了,书法界好多名人不理解这一点,在台上唱了好多年,就是还想唱,结果被人拽下来。古人说:行乎当乎行,止乎当乎止。但我会很注意我佩服的和我认为有前途的人的动向,抓老与抓小,自己不会落伍。写字的人还会有什么奢求呢?在当今社会搞这一行,虽然穷了点,但心里很宁静。所以,我对那些对权力、金钱过分热衷的人敬而远之,欲望太强的人他要伤人的。你去看这些人连眼睛都是绿的。
○友:读书的目的是为什么?
●胡:读书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明白事理。这个“事理”就是经验,它始终在验证着人生,人的精神传承靠的就是文字语言记录,世间万物均会消亡,只有精神长存。读书还有一个善于运用的过程,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人生格言,也应该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古人在书里大多强调以退为进,凡事不急于求成,其实是很有道理的,当一个人书看得多了,也就明白世间的万物万理均源于一理。比如古人为什么要强调甘于淡泊,因为富贵名利,一,不是说来就来;二,来了也未必是天大的好事;三,要想得到也得付出同等的辛苦;四,得到了还得接受相等量的灾祸潜伏。我以为书法家倒也不一定非得是学者,但书法家必须是喜欢读书的人,不少人为写字而写字,缺乏一种儒雅的文化修养和悠闲的心理,那么,这些人的字即便写得很好,也很难在历史上传承,为什么?因为历史只对文化人报以尊敬,而对一味写字的,认为是匠人,匠气和书卷气也由此而区分。所以,我认为多读些书,少一些功利心,随遇而安,可能会写出一些好作品。
○友:什么是书家的精品?
●胡:精品的创作是整体性的,需要上佳的笔、墨、纸、砚。字越写到后来,对细节也就越注意,诸如用消褪火气的旧纸,磨墨书写,精致的毛笔等等都是必须的。但这一切仅仅是创作好作品的前提。真正的艺术家创作应该是有“特定性”的,特定的时间、地点、心境多种因素汇合了碰撞了,好作品就出现了。优秀艺术家的精品与应酬作品之间的区分是很明显的。越是高级的东西越超越理性,诗性的物质离你很近又似乎很远。这就是为什么书法家不是仅靠功力来完成他最后梦想的缘由所在。书读得多不一定字就有书卷气,但有书卷气必然书读得多。读书的作用是潜移默化的,慢慢挥发的。
○友:什么是书法的气息?
●胡:大抵好作品首先是气息好,境界之高低也由此而区分。由于气息只能领悟而不能具体指陈,故尤具妙趣。气息之绝妙一如品茶,香气四溢,清雅悠远。此谓之“清”,反之则谓“浊”。苏东坡“独携天上小团月,来试人间第二泉”的雅情,便是境界的提升与精神的超越。书写中以自然的出品为最佳,无论是王公贵胄或者是百姓黎民所书的作品,当均以自然流露为首要,忸怩作态最不可取。一如本色村姑胜却脂粉佳人无数。乃同一道理。作品的所谓“出彩”其实就是有鲜头,有精神,有内涵,有气韵。无论庄谐,只要精彩就成。
○友:什么是悠闲的心致?
●胡:中国人对书法的理解和认识非常奇特,唐人称之为“消日”,宋人则视为“墨戏”,明人呼之为“画禅”,而清人却认为是“悟法”。其实,消、戏、禅、悟均源自于悠闲的心致,所谓琴声、书韵、茶道、棋局也一一滋乳于斯。在古人眼里,人只有在自由萧散、逍遥洒脱、悠然自得、超然出尘、不激不厉、毫无拘束的文化氛围之中,才能创造出艺术的无上妙品,这就是“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随意所适,终日与书为伴,与印为徒,与月为友,那种源自于东晋时代的洒脱与旷达,正是其内心宁静与诗性人生的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