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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壮弘
和他的《崇善楼书系》

  最初读到王壮弘先生的文字是在南昌求学时,当时在旧书店淘到一堆上世纪80年代的《书法研究》杂志,连载有《崇善楼笔记》,只觉其用一条一条的笔记,考订历代金石碑拓,简明清晰,心向往之。遗憾的是这么好的内容竟没有出成书,只能一篇一篇地找着看。于是还特地找来上海书画出版社已出的《增补校碑随笔》和《帖学举要》一读,慢慢对王壮弘先生的碑帖研究有所了解。这也是我由最初的爱好书法对碑帖只求气质喜欢而不加选择,逐渐对碑帖版本和印刷质量有所鉴别,最后到非找来最佳版本不可的程度的缘故,应该说这种近乎挑剔的眼光对提高书法的鉴赏是有一定好处的。待到去年见上海书店出版社新版有王壮弘《崇善楼书系》6本一套,于是赶紧请入我的书房。

  王壮弘先生1931年10月生于上海,祖籍浙江慈溪,斋号崇善楼,早年在上海古籍书店、朵云轩等单位从事文物征集工作,经手金石碑帖书画数十万件。后任上海书画出版社副编审,编辑《书法》杂志、《历代书法萃英》丛书和《书画自学丛帖》等,为开启当代“书法热”准备了基础碑帖文本,功不可没。先生曾任中国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上海书法家协会理事。1989年退休后定居香港,继续从事碑帖鉴定工作。

  王先生自幼酷爱书法,师事凌卓英、徐铁英等书家。从事碑帖文物工作后又与沈尹默过从甚密,沈喜晋唐名迹照片,王每有所获必呈览,故得其悉心指导,得运笔精要,书艺日进。

  解放初期的上海,经济文化、社会结构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旧时大家文人迫于生计,其私家珍藏开始流散,闻名遐迩却多年不知下落的书画巨迹也不时浮出水面,但却还没有经受后来“文革”破四旧的洗礼。王先生于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能入上海古籍书店从事碑帖征集研究工作,得尽天时地利。他将仅有的工资所得和全部时间用于碑帖书画的记录、摄影、研究。每到晚上将白天征集回来的文物加以比对考查,往往在第二天推介时,比名宿、行家掌握得还要详尽全面,故受到名家的认可,引以为青年其才。由于他的见多识广、鉴别力强,一时名流如徐行可、徐森玉、尹石工、吴湖帆、钱镜塘、唐云、潘景郑、顾廷龙、刘海粟、谢稚柳等皆与之友善,各地同行如马宝山、张彦生等也得以交流,眼界大开。

  碑帖鉴定需要诸多方面的综合知识,碑刻经过历代反复拓印和自然风化,拓本种类庞杂,加之字迹泐损、填补、伪制等情况错综复杂,碑帖历来有“黑老虎”之称,鉴别难度比之书画要大许多,未有充分的知识准备,一般人不敢染指。王先生经眼的历代碑帖总能说明来龙去脉,鉴别出版本之间的细微差异。他总结碑帖鉴定要识欲博、心欲静、核欲细、观欲活,被人称为百年来碑帖鉴定之集大成者。

  《崇善楼书系》是王壮弘历年来所撰写的碑帖鉴定研究方面的文章著作总集,重新经过整理、修订、增加大量图版。分别为《增补校碑随笔》(修订本)、《六朝墓志检要》(修订本)、《崇善楼笔记》、《帖学举要》(修订本)、《碑帖鉴别常识》(修订本)、《艺林杂谈》。

  《增补校碑随笔》和《六朝墓志检要》自从上世纪80年代出版以来,一直被视为碑帖鉴定的必备工具书。晚清民国收藏鉴赏家定海方若先生原著的《校碑随笔》,考证碑刻版本,是搜求碑刻不可或缺的一部书,但因其著于清末,百年过去,很多碑刻的具体形态发生,对其加以补充、校订、增益,就显得尤为必要。王壮弘先生的增补篇幅是方若原著的两倍,甚至可以另出一书,但他并不这样做,仍以方书为主干,将自己增补部分附在每条的后面,名《增补校碑随笔》,这样的治学态度让人钦佩。值得注意的是,增补部分比原著详细很多,列出碑帖的出版著录情况,方便学书人访求。《六朝墓志检要》由王壮弘、马成名合著,该书收集汉至隋墓志近千种,对各志真伪、时代、年月、尺寸、行数、书体、原石出土时地以及版本等情况,一一作简要介绍,后附目录索引,方便查考。

  《崇善楼笔记》原连载于《书法研究》,有一部分未及发表,是王先生经眼碑帖的笔记式记录,分石刻、丛帖、杂拓、杂记等四大类,按时序排列,可补《增补校碑随笔》之不足。有些条目篇幅较长,如《石鼓文》、《曹全碑.》、《九成宫》等,即是一篇篇小论文。

  《帖学举要》是一部著录历代常见法帖的著作。王先生有感于“历代刻帖自宋以下品目繁多,转相翻摹,纷杂纠缠,不可究诘”。于是就有这一部《举要》,内收丛帖十二,单帖十八,附录历代伪刻单帖,及丛帖简目。列入者则详加考释,每帖有详细目录、收藏单位、后列现代出版情况,学书者有这一册在手,即可得历代刻帖大要。

  《碑帖鉴别常识》是以介绍碑帖版本知识为主的开创性理论著作,分《碑帖概论》、《石刻文字概论》、《拓本》、《碑帖鉴别举列》等几部分。王先生以其碑帖鉴定经验为基础,对碑帖含义、起源、刻帖、书丹、镌刻、重刻翻刻伪刻、摹搨影印、历代石刻历史、拓本种类等知识分门别类详加介绍。比较有趣的是《碑帖鉴别举列》,介绍吴湖帆藏《化度寺铭》,《玉版十三行》的征集收藏经过,文征明朱批《圣教序》发现过程等,不啻为一则则妙趣横生的现代碑帖名迹掌故。

  《艺林杂谈》新编而成,收作者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发表于《书法》、《书法研究》、《朵云》、《中国书法》、《书法报》等刊物的书法专业文章。这些文字中,有关于书画碑帖的鉴别与考证,也有关于书法史与书法家的梳理与研究,亦有书法技法的讲述及艺林前辈的趣闻轶事,显示了作者于碑帖考释以外对书法艺术的理解与解释,也让我们看到王先生作为传统文人书家的全面修养。

  这套博大精深的《崇善楼书系》面市后不久,王壮弘先生已于2008年12月27日在香港病逝。作为碑帖大家,值得我们尊敬;作为慈溪乡贤,值得我们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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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的《崇善楼书系》
■陈成益 2009-08-15 美术报000152009-08-1500017 2 2009年08月15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