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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35版:书序

《最爱是秋》自序

  我生于秋季时节。很多人都说属秋的人命好,偏又与那冰清玉洁的荷花生辰八字相同(传说农历六月廿四为荷花生日),所以总以为自己是秋的儿子,也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最爱秋的人。

  小时候,常带着那种人生初时的童稚与天真,站在西府家乡广袤无垠的村间小径上,总爱仰着脖子极天穷目,追觅那秋空的清远和撕开了白棉般的自由飘飞的朵云;总爱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尽情享受那阵阵秋风的撩拨和淅淅秋雨的抚摸。读中学了,愈发爱恋秋色秋景,常陶醉其中流连忘返,每当夕阳弄霞的傍晚,总爱带着那把廉价的胡琴,去林子里同鸟和咏、与蝉对歌,或是向月奏吟,引来一群姑娘的嬉笑和羡慕。而十分惬意的,是漫步在乱香秋野,去仔细品咂那秋熟的色调与味道,去凝耳听赏那清空秋韵的旋律与大地诗篇的魂籁。最可人的是那些秋菊、池荷、香桂、红枫、木芙蓉、秋海棠、草葫芦等花木之类,还有那火锦霜柿、裂嘴石榴、醉红苹果、响滚核桃、敷粉葡萄、蜜甜红枣,以及那平畴晨露、槐林夕照,偶尔几声的秦腔乱弹、碧宇雁鸣……似品出点儿秋的滋味,感受点儿秋的情怀,悟到点儿秋的魂魄,获得点儿秋的赐予,于是,为自己取了个好听亦颇有些蕴涵的名字——秋子。

  之所以爱秋,是和李杜有缘。李白曾说,“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照古时人”。月,是李白的缘,也是我的缘,我和李白、杜甫、苏轼们一样,也都曾“共赏一天月,同耕半亩塘”。不同的是,我和他们对秋的感悟不太一样。古贤们多觉秋天的心是愁,总认为秋是一种失意、一种惆怅、一种悲凉和一种落寞,总是感叹“秋风秋雨愁煞人”;而我总觉得秋是一种熟美、一种灵动、一种纯洁、一种清逸、一种旷达、一种洒脱、一种神圣和一种永恒;秋凭藉其颖实的外表吟唱内心情愫,释放出一派“流金野色照诗题”的景象,何其令人心旷神怡。秋本来是上天的宠儿,上天偏爱她,把大自然一切华彩都给了她,使她格外具有韵味,成为充满感动和让人留恋的季节。秋的美,胜过春,胜过夏,更胜过冬。因为在我眼里,春太柔,夏过躁,冬特刚,只有秋,刚柔相济,润躁和谐。然而转念一想,李白、杜甫、苏轼们之所以仙之、圣之,而我什么都不是,原因恐怕正在于对秋的感受认知不同罢?

  之所以爱秋,是和人生有缘。秋如人生中豪迈丰颖的中年,经过儿时的梦幻和少时的感知,经过青年时代的磨砺和而立后的提炼,于积累中酿造出了一个不惑时的极致,五彩斑斓,丰盈多姿,如同秋天的景色,是何等的伟岸和傲然。从不惑到花甲,这二十年,正是人生中达到伟岸和傲然的阶段,而其他哪段人生能与之相比?敢与之争妍?可与之斗富?“秋光山色好风景”,“腹有诗书气自华”,是对秋的赞美,也是对秋季人生的歌颂。回想以往,我稀里糊涂地蹭至盛秋,半生过去,虽也坚忍、执著地孜孜耕耘,但所获甚微,有愧于秋。诚实中透着偏执的儿子,用心中的拙言赞颂母亲,媲美人生,也算是找到一点心灵的慰藉。

  之所以爱秋,是和书法有缘。诗人借秋意抒发人生的感悟,画家秉秋色调抹心灵的块垒,书法家则取秋韵来宣泄胸中的才气。有人说帖字如春,碑书若秋:帖字精致细腻,如春雨柔情;碑书则雄强粗犷,似秋风送爽。有人说“宋四家”中蔡襄的字最有春色,黄庭坚的字最具秋意。我以为,东晋王羲之的字才真是道尽秋声:刚柔相兼,阴阳相济,活脱脱一曲如秋的“中和”绝响,唱尽了秋的真实意蕴,煞是撩人心魄,不禁拍案,否则,太宗皇帝李世民怎能将王羲之推上书圣的地位?“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书于他人生的秋季,时虽“暮春之初”,却“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感悟人生之“修短随化”,不正是“春华”对“秋实”的“因寄所托”么?

  爱秋,便亦邯郸学步地咏秋、唱秋。就自己钟爱的书法而言,书写的内容亦多与秋相沾。这本小书中选收了近年来的二百余首拙作,很少一部分是时间较久的“即兴”记录,弃之可惜,便作修改,总起来仍以时序而排,或可从中看出我在不同时候所咏的不同感受;同时,配附近六十帧书法作品。不过,东施效颦,因寄所托,随感之句,而已而已。

  最爱是秋,故以为题;并在前面说几句皱巴话,权作小书自序。


美术报 书序 00035 《最爱是秋》自序 □秋子(甘肃) 2009-08-29 48256DEA008181F54825761D002E6EEB 2 2009年08月29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