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绘画研究的精彩篇章
——评陈野新著《南宋绘画史》
毛建波
毛建波
近日案头一直放着一册装帧典雅、篇幅近40万字的绘画史著作——《南宋绘画史》。细细研读,于书的内容、于书的作者,都有几分感慨和几句想说的话。
南宋偏安江南,成为民族史上难以抹去的一段耻辱。但存在153年之久的南宋,决非“苟且偷安”四字就可简单定性。拥有半壁江山的南宋在经济繁荣、生活稳定诸方面也有可圈可点之处,而在艺术发展上更有着绚丽和独特的面貌。高度写实、精工典雅的宫廷花鸟绘画,水墨淋漓、健笔皴擦的边角山水特写,状貌生动、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描绘,都是我们熟悉的南宋绘画印象,也是令今天的我们倾心仰慕而又难以企及的时代高峰。这样的成就,与宋代帝王及宗室子弟多具艺术禀赋、修养、兴趣有关,与他们对艺术的积极倡导和参与有关,更与江南的自然和人文环境密切相连。南宋绘画,因此成为中国艺术宝库中的天造珍品,在中国绘画史上占据了重要地位。系统梳理南宋绘画发展历史,深入研讨重要画家、作品,分析探究绘画现象和艺术风格,无论是从解读传统中国绘画艺术经典样式的角度、还是以断代史研究方式切入时代艺术深处的角度,都具有极为重要的研究意义。因此,《南宋绘画史》作为第一部全面系统梳理、记述南宋绘画发展历史的专著,其研究的必要性和学术价值不言而喻。具体来说,有以下几个特色:
一是搜罗广泛,记述全面
全书由绪言及画史背景、宫廷绘画、李唐、刘松年、马远、夏圭、山水画、花鸟画、人物画、僧侣画家和水墨画、小幅画、西湖画卷、画史画论13章45节组成,史料收集系统、内容记述全面,不仅对南宋时期的重要画家、作品如李唐、刘松年、马远、夏圭、李嵩、李迪等人,独具特色的美术现象如僧侣水墨画、小幅画、西湖绘画等作了扎实细致的记述,而且梳理了山水、人物、花鸟三科绘画见于史料记载的其他画家,成为南宋绘画研究中搜罗最为广泛、记述最为全面的一部堪称用心、用力的厚重之作。
二是考证严密,功底扎实
与政治、社会等历史研究相比,绘画史研究在史料的整理、考订和运用的规范性上,存在不小的距离,这是提升美术史学科地位的一个重要障碍。现有南宋绘画史料中的矛盾、错讹情况十分明显,而在以往的研究中,对史料的系统辨析、考证工作尚不多见,以讹传讹的现象时有发生,给南宋绘画史的深入研究带来困难。本书在系统查阅史料的基础上,着力于对现有史料做了比较全面的整理、比勘和查证、考辩工作。一方面通过史料的系统整理、比勘,力求史料的相对集中完整,为以后的研究者提供完整认识史实和检索考辩的便利;另一方面着力于史实的考订,比如对南宋画院的建立时间和院址,李、刘、马、夏南宋四家、李迪等重要画家和牟益等以往画史研究中受到忽视的画家的生平、经历,李迪、李嵩、李安忠及其后代之间的关系等,都做了详尽的查证、考辩,辩谬匡误、彰显史实,显示出作者扎实的文献基础和史料功底。
三是思路新颖,颇具创意
《南宋绘画史》是一部开卷即使人有新意扑面之感的著作。主要体现在这样几个方面:
在总体布局上,突破了以往绘画史研究山水、人物、花鸟、史论四大板块的传统格局,根据南宋绘画发展和成就的实际情况,突出了南宋四家的地位,增加了小幅画、僧侣画和西湖绘画的特色章节,特设了“南宋文集所见相关论述”等内容,以期更为全面、生动地记述南宋绘画的全貌。
在史料的收集范围上,勉力开拓和深入挖掘,在系统检索《画继》、《画继补遗》、《图绘宝鉴》、《思陵书画记》、《云烟过眼录》、《画鉴》、《画史会要》、《珊瑚网》、《绘事备考》、《画史备要》、《南宋院画录》、《式古堂书画汇考》、《佩文斋书画谱》、《历代题画诗》、《石渠宝笈》、《秘殿珠林》等多种历代绘画史论著述的同时,还将史料的查找范围拓展至画史、画论之外的历代文献资料中,查阅了《宋史》、《建炎以来要事系年》、《临安三志》、《云麓漫抄》、《北磵集》、《四朝见闻录》、《都城纪胜》、《西湖老人繁胜录》、《梦粱录》、《容斋随笔》、《武林旧事》、《志雅堂杂钞》、《癸辛杂识》、《齐东野语》、《六研斋笔记》、《南村辍耕录》、《庚子销夏记》、《江村销夏录》、《西湖游览志》、《西湖游览志余》、《七修类稿》、《东城杂记》、《樊榭山房集》、《樊榭山房续集》、《南宋杂事诗》等大量史书、地方志等地方文献、文人文集、笔记、小说等历史文献,极大地拓展了画史研究的资料来源,也同时拓展了美术史研究的范围。
在学术观点上,书中提出不少新见,比如对南宋画院建立的时间、院址,宣和画师在两宋之际的流离经历,南宋四家的生平事迹和绘画师承,院体绘画的诗意内涵,僧侣画家与水墨画的关系,小幅画、小景画、小品画的异同辨析等,都提出了独到的、具有说服力的见解。
在相关研究背景的开拓上,本书着力于在绘画研究的传统领域之外,对画家生活于其间的自然、社会、时代环境做了较多的分析探究。比如深入挖掘、综合运用《宋史》等资料,对画院画家官职、官阶和薪水待遇,南宋绘画发展中作用重要的杨皇后生平及其与马远的关系,马远绘画世家的世系及其与南宋皇室之间的深厚渊源,都做了详尽的探究,为绘画史的深入研究,提供了一份新鲜、广阔的社会化的新境。
四是著述规范,治学严谨
严格遵循学术研究的规范,以严肃认真的治学态度从事和把握科研工作,作风细致严谨,是本书的一个明显特点。作者在书中比较系统地梳理了历代史料以及前人在本领域的研究成果,在具体问题的记述、考证中,对他人成果、见解也多有借鉴引用,所有这些,都能要素齐全、详尽赅备地注明出处,体现了严谨的治学态度。
此书作者陈野,1986年毕业于杭州大学古籍研究所,现为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的研究员。早在1988年,我与她因合作《中国少数民族美术史》的课题研究而结识。转眼间,廿余年光阴飞驰,因为不在一个单位供职,故交往不算多,但对她的学术研究情况却是关注和知悉的。20年间,她潜心研究,不求闻达于圈内;勤勉耕耘,唯以学术为己任,仅在绘画艺术研究领域里,就成果频发,出版了《中国南方民族文化之美》、《浙江绘画史》、《丰子恺的艺术世界》、《浮世绘影——南宋四家传》等多部个人专著,发表了多篇美术研究论文,逐渐形成了以古典文献的专业功底为研究之本,以历史学、文化学、艺术史的结合运用为研究方法,系统梳理绘画史料,分析研究作品艺术风格的治学路径,在美术史的学科建设上,作出了自己执著的努力和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