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使者

　　——摘自吴杨《国画风景线》一书后记

　　我到城北拜访王有政老师，几经换乘，到■落时已近758次公交车的终点，途中熙熙攘攘的乘客只剩寥寥数人。我同王老师交谈时举凡这个事说，由画家到名家、到真正的名家、直至大家，也像乘车呢，多数人中途下车了、掉队了，最终剩不下几个。王老师笑说，那是。他又说，中途落伍的情况很复杂。谁愿掉队？谁不想笑到最后呢？

　　最后的风景一定很美。

　　其一　 美在创新

　　今年6月的一天，中国军事博物馆二楼西厅，国家重大历史题材创作成果汇总于此进行终审。吴山明与两位青年画家何士扬、吴激扬创作的《遵义会议》悬挂于大厅正中，看似浑浑茫茫，其实明澈朗润，较他以往的创作，宿墨用于表现历史题材更具厚重感。吴山明于美术史上的贡献正是宿墨，正是别样生动的笔致墨韵，《遵义会议》的成功将这一贡献固化了。由此证明，宿墨不仅适用画藏牧民、画水乡、画民俗，也同样适用于创作重大题材、表现重大事件。作为大家，拥有《遵义会议》这样的大作，吴山明几十年的笔墨探索也便有了令人信服的硕果。作品捕捉了会议闭幕后伟人们一身轻松地集中于楼前合影留念的瞬间。遵义会议作为历史的转折点，落实在这个瞬间、这一场面。一座小楼，一群伟人，肩负民族重托，即将开辟未来。

　　那一年，我在中国美术馆看到王迎春的新作《慰安妇》，以4条屏刻画了4位受难女性的遭遇，鞭笞、控诉着侵略者的兽行。上溯10年、20年、30年，她和杨力舟多有力作问世。在近乎半个世纪中，他们一道考学，一道成长，一路由山西走来，走到北京，走向全国，其间多有奇遇。一些重大巧合，例如一道考取中央美院国画系研究生班，犹如天助般，在一个特定的点上把他们抬起来了，或说把担子压在他们肩上了，预示着两位艺术天才一定要做点什么，他们也果然做了。像《慰安妇》那样的作品，从创作动机到最终效果，完全没有功利性，它就是纯艺术、纯水墨。没有心的博大与深沉，哪有如此昂扬的艺术气度。

　　难得这对“金牌组合”从无满足，把每一选题、每一次的创作视为起点，勇于超越。两人兼擅油画，钻研雕塑，山水画、花鸟画都很出众，对西方绘画更是颇多研究。如此种种，厚积薄发，这才有昨天的《太行铁壁》，今日的《太行烽火》，明天呢？让我们等待着新的惊喜。

　　李魁正老师是位学者型画家，儒雅、谦和，为人彬彬有礼，大有前辈画家之风。他的画却极尽时尚、张扬之能事，完全是开放型的状态，蓬勃向上。一边是他人的内敛、儒雅；一边是他画的开放、新颖，构成“李魁正之谜”。他的大没骨泼绘必定与传统绘画有着内在联系，也可能更多地吸收着现代绘画成就，以适应现代人的审美需求，难得他精准地把握着承传与吸收之间的度。我看到的李魁正和他的画趋向两极，耐人寻味，无疑是当代花鸟画坛最具代表性、最富展示意义的现象。由新工笔画到现代没骨、到大没骨泼绘，三十年三大步，大踏步寻求新景观，从一个完全独特的视角开辟出花鸟画的新境界、新天地，是李老师对当代花鸟画坛作出的新贡献。

　　其二　 美在年轻

　　1978年，王有政于开放之初创作了《悄悄话》。一座窑洞，一户农家，一老一小，亲情呢喃。王老师每年都往乡下跑，钻窑洞，串沟梁，睡大炕，在陕北的农民兄弟中找回岁月、留住岁月。找回年轻、留住年轻。他有固定的生活基地，有许多农民挚交。如同《悄悄话》中小女孩般大小的娃娃们不断地来到人世，窑洞里时常传出欢快的稚笑，在他听来都是儿歌，都是吆喊，催他抓紧画画，画了这个娃，还有那个娃。新的生命、新的憧憬、新的明天、新的期待，就这般养育着他的创作激情、创作灵感。也所以，当我终于有缘同王老师相遇时，我真的感觉他非常年轻。他喜欢娃娃，喜爱画画。他画笔下的娃娃都是小天使，纷纷把年轻送于他。

　　赵准旺是“海归派”中的代表，他集社交能力、组织能力、绘画能力于一身。甩开两条长腿，走遍世界各地，饱览沃看，海纳百川。他跋山涉水，两度重走长征路，在画界绝无仅有。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他已然成名，论资历，现今已是名家中的大家了，仍然像年轻人似地朝气蓬勃，精力充沛。今天一个画展，明天一本画集，后天又组织一帮人下乡采风去了。年年都有大动作，时时都有新创意。他的画明洁敞亮，取法自然，风格多样。他画北京的大树、建筑；画纽约的街心小景；画长征沿路的山花野卉、异样风光。他大量写生，采集无算。勤奋探求，厚积薄发。丰富的生活阅历、充沛的体力精力，超迈的创作激情，构成和谐而奔放的作品旋律，悠扬，华滋，多彩。

　　直到现在，赵俊生老师的朋友圈仍以年轻人居多。他出门喜欢穿儿子的衣服，喜欢时尚，爷儿俩称兄道弟。这种心态贯彻、灌溉于他的作品，成就了他那样的画风：轻松活泼，不拘一格；从意适便，随手拈来；疏朗淡泊，超然物外；简静平和，一无挂碍。题材上，他画老北京、天桥把戏、民俗集锦、市井生活，反映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倡导人性和睦。他也画文人雅士，清风朗月。松柏横着长，梅花傲雪开。年轻意味着找寻，创新。无论画什么、怎样画，一定不要自我重复，要敢于否定自己，作画力求富有新意。求新求变，把自己的情感画进去。

　　其三　 美在宽厚

　　苗重安的画悬挂于天安门城楼，悬挂于北京火车站、八一大楼、人民大会堂陕西厅……他的殿堂绘画，浓墨重彩，是在贺天健等前辈基础上的延续和发展，是“笔墨当随时代”的典范，是山川无言的歌，是大地深情的吻，是赤子博大的爱。他以十年之力创作完成了“黄河系列”。转而踏上“丝绸之路”，西上川藏高原，南到香格里拉，求证、总结出“丝绸之路”在历史上的大致面貌，理清了陆地“丝绸之路”与海上“丝绸之路”的区分，对它们的起因，形成，主要途经地等都作了详细研究，由此促使他的画拓地宽广，壮阔深厚，以其大气魄、大构建、大精神而广受关注。

　　我难忘初次见面，坐个小板凳同李宝峰老师促膝交谈时的情形，听他话说甘南，河曲马、欧拉羊，玛曲女儿黑衣裳。什么都是黑的，但女孩子皮肤雪白，皮袍子裹着天之精灵。李老师画少数民族人物，画小毛驴、大集市、边地风光，无不源于他熟悉的人物、熟悉的环境。蓝天、白云、牧马、牛羊，生活真美好、世界真干净。他陶醉着，用画笔表达这分感受。他的画用笔果断、粗犷、老辣，不怕把人画丑了，而以内美为旨归。他不怕辛劳、不惧繁重，把一张张小品也当成创作，把一座座集市上的热闹搬到画面上，把一个民族的和睦搬到画面上。以民族的多样性、边地的特殊性、笔墨的旷放感与情趣的鲜活性相统一的画面语言，成为当今画坛能守住边地，甘于寂寞，贡献巨大的人物画名家。

　　其四　 美在奉献

　　叶毓中祖籍四川德阳。“5·12”之后参加灾区重建去了。此前，他一直在找机会，一直在跟人谈，希望能在有生之年为家乡做点什么，殊不知陡然一场大灾，促成了这一夙愿。叶老师是经历独特、修养全面的艺术家，对诗、书、画、印均有独到研究，成果卓著。他的画自出胸臆，不拘一格，返朴归真。无法有法，乃为至法。法自然，法生活，法我心。是把中国画之人物、山水、花卉、翎毛作统一诠释的全科画家，是独树一帜的学者型画家，是大鱼潜在水底下。他的画仙乐悠悠，人神和合，超然物外。常作画跋曰：“毓中画民间吉祥。”正是“半世总为天外客，一家今是故乡人。”（清·许润诗句）

　　龚文桢老师亦是与世无争的典范，美协理事没他，政协委员没他，公费出国也没他。他的作品却遍布世界五大洲，各大驻外使领馆多以悬挂他的作品为首选，也曾多次被选作国礼赠予外国首脑。如果龚老师想弄个理事当当有什么困难吗？他的画不够格还是他的“关系”不硬梆？他说，我就是个画家，我只会画画，能够安心画画如愿足矣。也所以，他的画是如此安详恬淡，明洁纯净。他画了那么多大画、巨幅，自个留下来的也不过四五件，如今陈列在安馨苑住所内的一间屋子里。我同他在一幅作品前合影，阳光照在他方方正正的脸庞上，红润而健康。他是位不修边幅之人，头发蓬松散乱，衣着随意俭朴，有阳光的抚慰，他的心快活而敞亮。

　　聂义斌老师经历过的大雪铺天盖地，2000年冬天的一场雪竟有一米厚。他迎着雪的召唤到珲春边防站与战士们实行“五同”，体会雪对人内心的陶冶与净化。数十年间，他无数次下部队、到边关，走遍所在部队所有的基层单位。他下基层必定多带些钱，用以济困救急。他资助的多名失学儿童中有的已完成大学学业。他帮助过的战友有干部也有士兵。他带领军区美术组无偿服务部队，为基层部队、基层官兵作画无算。当他年复一年与雪野为伴时，艺术家之使命感油然而生，表现雪，表现雪野中的生命律动、特殊美感，已然成为他的创作主项。全球气候变暖，冰雪方显可贵。都市躁动不安，边关难得宁静。通过表现雪而诉诸自然和谐，宣传环保理念，聂老师正肩负起这一天然责任。

　　其五　美在淡泊

　　杜应强画榕树画了几十年。他的家有一个很大的阳台，种植着各色盆景榕树。这还不够，又在城郊租赁几十亩山地，建造榕园，上了水电，盖了房屋、画室，选种、移栽了许多大型特色榕树。我到榕园参观，所见榕树均已成活，杜老师一一介绍它们的种类、特色、籍贯，除了本地榕树，许多品种来自台湾及东南亚各地。榕树奇在气根上。气根垂悬、随风飘浮，一旦触及地面则立地生根，快速长成树桩。大树桩为小树桩所环绕，小树桩长成大树桩，独树可以成林。杜老师的榕树画抓住这种特色，强化、放大这一特色，水墨淋漓中能把树桩、气根画得像卡通画、像机器人复杂的零部件一般，穷尽奥妙，意趣横生，以此演绎中国画笔墨无穷的表现力。

　　陈玉圃老师是佛弟子。佛是内心的一种活动，一种向善的自省和鞭策，需要尽可能避开世俗。也许，我们能或多或少地从陈老师的作品中读出佛，读出禅定与净修。他的画，行笔疏淡飘逸，构图简洁通透，赋色似有若无，意境飘渺高远。他以笔墨取胜，笔精墨妙，清奇通达，绵然超乎，是当今山水画中难得的逸品。他以戒定入画，以悲怀入画，以圆融入画。因戒得定，因定开慧，福慧的硕果则是圆融，清静无为，天真和气。艺术的最高境界是没有形式，不拘泥于形式而直达精神层面——平和、简静的层面。很显然，陈老师在营造笔墨气韵时也净化着自我，完善着自我与笔墨。

　　自上个世纪末，赵国经、王美芳伉俪创作的工笔仕女画大放异彩，迅速传播，饮誉海内外。这是因为他们创造了新的范式，脱开了以往工笔仕女画之宫廷气、贵族气、壅塞感，转而于泥土芳香、四季轮回、寻常可见的自然景观中捕捉亮点，营造氛围，让疏淡、明洁、敞亮贯彻于画面，从而拉近了与读者之间的距离。所画主人公亲切、可爱、自然、秀美，毫无雕凿感、脂粉气，他们以画笔诠释了人与自然和谐的时代篇章。所画仕女中不乏劳动女性，荷塘采莲，溪边浣衣，生命在此时此刻舒展开真切可信的画面，唤起人们内心的良知与渴望。

　　其六　美在大气

　　贾浩义老师所画套马、摔跤，骏马驰骋，天骄骑射，取材于那达慕大会及在草原上的种种见闻。他将拥抱草原时的狂喜画进去了，将燕赵之士的豪迈画进去了，将生命的崇高感及人们对生活的热爱与向往画进去了。中国画笔墨的可塑性借助草原掠影，被他开辟出一片新境界：厚重有古，力壮捧今。放笔直抒，一气呵成。高蹈飞奔，顿然沉静。草原给了他冲动，也给了他灵感，由此寻找到师法自然的确切答案。

　　朱松发画黄山，笔开沟壑，墨耕乱云。大小石块横陈，松柏拔地擎天。群山环抱中，一丛翠竹恰如婴孩甜睡般。苍与翠，涩与润，白与黑，实与虚，调动各种矛盾关系，构建山水超迈气象，哪怕一件小幅在他笔下一样显示大手笔，气贯苍穹般横无际涯。在传承上，他的山水大写意受渐江和尚影响，也一定程度上借鉴着赖少其先生晚年变法之余韵，作承上启下般的探索。构图、运笔豪迈奔放，画面意趣高古飘逸。他以草书入画。黄山以外，他画梅花，画焦墨山水，画徽州古民居。焦墨山水尤其侧重学术性，纵横恣肆，自成一家。许多人也特别喜爱他的老干苍梅，铁骨铮铮；喜欢他的徽州古民居，干裂秋风般幽静古朴。

　　25岁，陈永锵以《鱼跃图》入选全国美展。此后，鲤鱼弄潮一直是他的保留题材。他画鱼、画花、画树，他向它们学习。“默然江海远喧哗，逆水追流觉故家。两岸繁花不碍我，一川风雨且由它。”这是他的《咏鱼》诗。“十丈红棉十万花，暮春时节飞丹霞。冲霄喷薄男儿气，播暖枝垂百姓家。”这是他的《咏木棉》。“索性岂容偎阁台，死生原上任天栽。晨香暮纳乾坤气，狂舞西风八面开。”这是他的《咏葵花》……诗画一体，诗情画意。诗兴忽发且泼墨，纸上花开又是诗。捧读陈永锵诗作，有助于理解他的画，何以情驰神纵，生机勃发，以其生活化的直接抓捕，时代感的充分诠释而成花鸟画在当下画坛上的奇葩。

　　其七　美在独特

　　石虎是新时期以来最先走出国门、走向世界的中国画家。他辗转于世界各地，传播中国画艺术，并曾长期定居澳门。传闻，他的画在海外“洛阳纸贵”。他引领收藏风潮而又能潜心创作，画了许多惊世之作：《夏梦图》、《圣浴图》、《玄腾图》、《乐年图》、《坤梦图》、《祈明图》、《荷梦图》等，开辟了美术史上的“石虎时代”。他人在物质充分涌流下的环境中，精神反倒回溯，倾心追捧敦煌壁画，麦积山壁画，惊叹华夏文明何以如此灿烂？他大声疾呼：“历史是十分沉重的，不想挑担的人当然不会关心它的分量。”他每每在似梦非梦般的幻象中完成构思：诗的构思、画的构思、宇宙精神的构思，以此实现人与自然的真切对话，他称之“神觉”。他以“神觉”给予的灵性，化作笔墨博大气象而具难以言说之美。

　　霍春阳老师是位博学之士，曾主政天津美院国画系19年。当绘画技能、生活阅历、美术理论与教学水平都达到相当高度时，他转而选修历史、哲学等课程，求教于知名学者，洞开文化视野，求索真知灼见，积累知识厚度，在至高的境界中饱览沃看，喜获丰收。他的画以笔墨见长，以减法取胜。雅量高致，妙趣天成。大师李可染有名言曰：“用最大的功夫打进去，用最大的勇气打出来。”霍老师打进去之后不想出来了，里面的风景太美啦，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呀。当众人习惯于学个皮毛，转身而去时，霍春阳则深深地陶醉其中，如饥似渴地汲取营养，直到使笔炉火纯青，直到用墨天籁自鸣。

　　其八　 美在寂寞

　　鲁美教授李荣光代表着当代名家中的一种类型叫“市场保守性”。他们长期工作在教学一线，陶醉于书卷气而习惯于默默无闻。当市场的气息涌入书窗时，他们嗅到了，却迟疑着或是抵触着。当同事，尤其青年画家们的钱包鼓起来时，他们难免心情复杂过，但却依旧甘于寂寞，安之若素。李老师一如既往地守着书房、古琴，画着自己喜欢的画：牡丹、雄鹰、松柏。他的牡丹，色彩清雅，枝柯疏淡，用笔简括，格高雅致，画着孤傲、画着淡定、画着冷凝，避开世间繁华，宁肯开在荒野，以其苍柔敦厚，尽现素朴之风。他画苍鹰、松柏，行笔劲节明快、风格大气旷放，正是传统文人的心声，如苍鹰般面向高远，如松柏般超迈旷逸。

　　阴衍江老师供职黑龙江省文史馆，离职后定居北京。何家英见过他的作品后发表观感，认为他的写意虎中国第一。杨柳青出版社在全国遴选顶尖级名家的特色命题，出版教材范本，先后出过两本阴衍江画虎专著。阴老师先期画马，后来画虎，一辈子倾心于画动物。作画时他戴两幅眼镜，虎须、毛发一根根拔出来，神情专注，毫发无差，精益求精，实属不易。阴老师谦谦君子，待人宽厚，节假日与家人一道去放生，买些小动物放归大自然。他却无法买虎，只能到动物园、到饲养老虎的基地画写生，以超乎常人的付出，实现画虎的化境：虽静而骨骼看似犹动，不怒而依然雄视八荒。

　　迄今，李乃宙老师仍旧住着学校分配的宿舍，在定福庄北里二号，豆腐块般的老式楼房。他的书房兼画室从无改变，狭窄、昏暗。他这个年龄段的名家中，他这样的画室恐怕是绝无仅有了。攀比乃普遍的生活态度，他能超乎常人，也必有常人不及之处。当众人忙于调换大房时，他在画他的大画——《苗岭三月》。众多苗女，尺幅巨大，在狭小的画室里，只能画一段移动一段，要最终窥其全貌，只能移到别的场所。60岁，他在中国美术馆举办大型个展，苗女苗寨，金饰银饰。他的苗女群像、苗寨风情正是他的富有。他集几十年的辛勤耕耘成就着笔墨上的超常能力。他画荷塘，清奇疏朗；他画桃花，润含春光；他画柳枝，摇风挟雾；他画奇石，山重水复；他画的马也是一奇，目光炯炯，分明天外神驹。

　　其九　 美在天成

　　张复兴喜爱石涛、王蒙，也受益于黄宾虹、黄秋园。他喜爱古拙苍劲，却最终选择了平淡湿润。他说，好画应像一条溪流一样，慢慢地向前走，容纳吞吐，静静流淌，最终汇成江河。他的画正是他的见解、主张。他为人谦和，秉性温敦，画也厚实，也朗润，崇尚人与自然亲和，树木蓬蓬勃勃生长，人们轻轻松松生活，世间一派祥和。他人在桂林、北京两地跑，画也是南北复合型。他擅长画大画、巨幅，铺展张扬，冠盖如云，甚为壮观，以其骨法用笔追求气韵生动。同时，他又固守桂北的给予，画来烟峦轻动，氤氲蓊郁，数十年坚持不懈，开发出“张氏山水”。以桂北为承载，在取法自然中贯彻传统，在南北结合中取其契合，终使他的画走出地域局限，赢得国家声誉。

　　王绣老师以画牡丹著称于世。喜欢牡丹者众，以其入画者多，却鲜有牡丹大家。为何一画就俗？盖因牡丹太美。王绣画牡丹取法自然，雅俗共赏。她因喜爱而画，因幸福而画，因感同身受而画，她就生活在它们中。她的生活因牡丹而改变。春天来了，她满怀喜悦，天文曙暮般等候芽蕾绽开。盛夏到了，她或有惆怅，总想如何延长花期？到底园艺专家研究出延长花期的方法，花谢花开可适度掌握，送给她反季节盆栽牡丹，令她喜从中来。她是外地人，毕业后分到洛阳，合该与牡丹有缘，画牡丹使她享誉中外。她以情入画，几十年笔耕不辍，终使她的牡丹画犹如“洛阳名片”，伴随着这座古城的发展而广受关注，喜爱者众。

　　其十　 美在笃定

　　王其智老师生于山东掖县，新中国成立后随父亲王式廓教授进城求学，毕业于中央美院，被组织遴选为天安门城楼毛泽东挂像创作组成员，后来成为毛泽东肖像标准范式创作者之一。他主创过人民大会堂、新华门、历史博物馆等大型场所的毛泽东挂像。他绘制的大型油画《井冈山》、《延安风光》等，上世纪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分别悬挂于人民大会堂贵宾厅和陕西厅。他创作的第二代、第三代领导人肖像《心愿》、《人民万岁》等，广为流传。他的画追随时代脚步，记录民族强音、展示盛世光华。他晚年转向以国画为主，以花鸟画为主。他画桃，果实硕大。他画虎，雄视八荒。他的画倾向中西结合，色彩浓重而明净，行笔多变而洒脱，迥异于他人而极具时代感与观赏性。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程宝泓教授以擅长画贺龙、画洪湖而著称于画坛。与此对应着的是一段军旅生活。后来，他重回母校，执教于浙江美院国画系。生活环境变了，绘画题材亦有所调整，转而以表现江南水乡的民风、民俗为主，画来烟峦轻动，笔墨和气巧整。他画春风杨柳，小桥人家。踏雪寻梅，巧笑倩顾。“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这分妙不可言、天籁和合，如今还能找寻否？好在心里有画里才有。水乡给予的淡定、豁达，自会培养宽厚、悲悯与善行，并进而在画中留下穿越时空般的洞彻与明亮。

　　陈政明对当代人物画坛的贡献在于始终保持一颗年轻、素朴的心，始终保持旺盛的创作激情，热切关注时代进程与平民命运，从中捕捉那些看似平凡而又鲜活的形象，以笔墨留住美的瞬间。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南海晨曲》到开放早期的《正月里》；从边关少数民族题材到异国掠影采风，他的画始终饱含对平民的关切，对家园的挚爱，对改革潮涌的关切，深情、热切、饱满。他的画含蓄、素朴，着眼点紧扣普通人的命运，在捕捉生活情趣的瞬间，凝结、活画出时代烙印。并且，陈老师的画在笔墨运用上巧整而漫浸，显示出很高的造诣。细致的笔触与浑然的墨韵相结合，具有很强的穿透感，在看似不经意中时常呈现美妙的画面效果，偶然与意外使他的画情趣盎然，生动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