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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31版:展事

若痴如醉 得意忘形

■黄山子

  “若痴如醉,得意忘形”八字是李荣海近日为朱大醉大写意花鸟画所题的评语。大醉询之于我,答曰:“期许之殷,评价之高无以复加矣!”

  “得意忘形”一语之本意是得其意而忘其形,指抓住了事物的本质而忽略了事物的外形。就此语的绘画意义而言,当自“得意忘象”转化而来。魏晋时期著名玄学家王弼在论述“言”、“象”、“意”三者关系时说:“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言出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意以象尽,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忘象者乃得意者也,忘言者乃得象者也。得意在忘象,故立象以尽意,而象可忘也。重画以尽情,而画可忘也。”(《王弼集校释》)另外,宋代沈括在其《梦溪笔谈》说到:“书画之妙,当以神会,难以形器求也……欧文中《盘车图》诗云:‘古画画意不画形,梅诗咏物不隐情。忘形得意知者寡,不若见诗如见画’。”由此可见,“得意忘形”或“得意忘象”是超越具体感知物象特征,介于抽象与具象之间的高级感知阶段。

  “若痴如醉”是对大醉的行为摹状。大醉的“痴”与“醉”首先表现于其对绘事之执着。大醉幼年习画纯属心爱,不像当下众多少年习画是为升学或生活。一旦志向确定,自宁波到上海,自正式工到个体经营,从独自抚养幼女艰难挣扎度日到女儿大学毕业,他都矢志不渝地坚守自己的志向。正是他以苦难为艺术人生之酒,以艰辛作艺海济渡之舟,他终于在“痴”与“醉”中确立了自己的艺术品格,取得了今天的艺术成就。其次,大醉之“痴”、“醉”还表现于生活中,他是一个我行我素非常自我的人,艺术上是一个特立独行风格高标的人,所以他会在餐桌上自说自话,谈话中任意改换话题;会在风雨霜雪中去观察花的摇曳,叶的偃仰,鸟的姿态;会在作画时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摇头晃脑,时而唱上几句江南小调,完全一派“若痴如醉”、“解衣般礴”的形象。

  戒、定、慧佛家三昧是佛学修持必由之径,可以去魔障、定心旌、证正觉,最终达到“无上正等正觉”的最高境界。大醉先生于水墨丹青艺术的“痴”与“醉”正是他于艺术修持的“三昧”,是他能够达到“得意忘形”境界的“因”。

  然而,这只是客观或外观上的“因”。真正的“因”是他在数十年“痴、醉”的执着中,感悟到了花鸟世界“意”的所在。那就是,花鸟与人本无情,只与天地之道有情,天地自然之道创造了花鸟也创造了人类。花鸟按照自然规律生、荣、衰、灭,并以自己生命过程的一切回报自然,人可以通过观察了解它们来了解自然,同时也观照自身,改进自身。对于花鸟而言,有情的是人,是观者将自己内心极深处对生活、生命的感悟通过移情转至观赏对象,然后心与物遊,得物之意,摄物之情,物我神交,产生了诸多感悟和联想,产生了要表达、表现这些感悟、联想的冲动或要求。所以,花鸟绘画要表达表现的不仅仅是一花一叶、一草一木、一羽一翎之外形,更重要的表达表现它们被赋予人的生命感悟,审美要求之后的内容。因此,在他眼中紫藤、凌霄、迎春、牵牛等无不是萦思回绕迁之不去的情思,牡丹、梅花、玉兰、桂花等已成为共经风霜相依相伴的挚友,芙蓉、红蓼、荷花、兰草、芦苇等则是笑面人生不屈不挠的代表,而仙鹤、芦雁、八哥、雄鹰、乳燕等或寻梅问松,或采芳探艳,或闲憩冥思或展翅待举,都具有了人间百士的神韵。他在选取表现它们时大胆留白,删除一切不必要的细节描述,勇于创造,高度概括笔下内容的核心特征和意蕴。“拙规矩于方圆,鄙精研于彩绘”,率意挥洒,努力把自己的人格、心境、寄寓通过恣肆的笔墨表达出来,创造出了具有“大手笔、大气派、大意境”本质特征的“朱家样”大写意花鸟。

  大醉对自己的艺术表现对象达到了“得意忘形”的境界,我们观赏者同样也被他的作品带进了一个“得意忘形”的天地:我们看大醉的画,或许记不住具体画作的名称和内容,但会记住那充满勃勃生机的野逸之气,畅酣淋漓清润隽永的水墨韵味,少一笔不成画多一笔则累赘的简约,以及淡定自信浑然敦厚的冲和之美……

  艺术没有新旧,只有高下。上古之奇崛神秘,中古之雄厚磅礴,近古之绚烂多姿与当代相比未遑多让即是明证。无源之流必短,无根之木必摧。积跬步可以至万里,在于持之以恒;溯江河可以得清泉,在于求根问源。大醉以其“痴、醉”行为和心境汲取传统先贤之馈赠,对接今人时代之精神,于自然中感悟“霞是云魂魄,蝶是花精神”的无穷内涵,不畏艰险,不断攀越,孜孜以求,积数十年之功方至此“得意忘形”之境,虽非奇迹,但绝非偶然。艺无止境,得意忘形在艺术是境界,而非终点,在生活则为下乘且必遭垢病。“若痴如醉,得意忘形”八字大醉当以之自励,不断前进,不断自我完善,不断提高,方不负此品评焉。


美术报 展事 00031 若痴如醉 得意忘形 2009-10-24 美术报000312009-10-2400004 2 2009年10月24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