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一穆国画书法集》后记
今夏,二上京,至故宫博物院深访李文儒老师,初见(前有书信),得前缘,数语间便如故旧,我们由画谈至人,谈至历史,谈至人文,谈至宗教,谈至哲学。我们共识深挖传统之必要,然又不能泥于传统,以至于迂腐古旧,乏精神之新生。
后来谈起人生、命运,其未知其变数,那一刻,彼此默思……
那间,我忆至十数年前亦曾来京,其时,为了心中之梦,心中之理想,自我之信仰,曾一再四处奔波流浪,几度迷茫几度失落几度放弃几度追寻,然,心依然如故,固执而坚守……
儿时,慕羲之,好习书,多诵诗文,喜参名人格言,偶阅西文。且擅术算,问答斤两之数于心,不以器助,有小名,长者寄此以望,以为终有所成。然,自中学后,多诵鲁迅之文,爱而崇之,从文,轻数理,求西学。长者不解,惑之,心凉!我却孤行,投身文艺事业,学于广州美术学院,其时,只得一信念:为艺术而活!正值西学东来,我深爱凡高,为其精神所感动!亦如其疯狂,如其忘我,追求艺术,追求精神,追求思想。师长多赞许,以为有他长。我却不满此,便远遊上学,走江浙,览九疑,游湘江,登泰岳,祭孔庙,礼邹县,辗转至京。一观故宫、颐和园、长城之伟,细走中国美术馆、中国画研究院、中国古籍书店、荣宝斋,尤为荣宝斋售黄宾虹、齐白石以及越人赖少其之书画原作所震撼折服,其澹散朴野之苍美正若中华大地之魂,惟以心以感知,无以言语以达耶!
一路走来,不断对比、观摩、学习,愈深信东方美学之胜,远优于他学。
困厄,南返越,归隐乡野,躬耕自给,结庐空壁夜读,冥思。逐考苏东坡之成,其承事物之变,天地之迹,阴阳鬼神之蕴奥,心之所得,记之于书,付之以图耶。我便追研经、史、子、集,好老孔之学,事经禅。渐明钟、王之迹萧散简远,妙在笔画之外之理,其画理亦然,全为气格,全为意境,全为综合修养也。
故此,便往穗城,于梅东庐问学于越之名公梁照堂先生。其时还僻居乡野,如此两地往返,露宿餐饮,有三载。后迁居越城,随梁老师深研美学,知书画之难,在其天成、超然,非高志笃行者,无缘至此。不然,即使有“如以灯取影,逆来顺往,旁见侧出,横斜平直,各相乘除”之技,若乏十分学养,亦即书画匠而已。深谙于此,我愈发爱八大、石涛,爱苏东坡、徐渭,爱吴昌硕、齐白石,其为其时代之魂灵,精神之勇探者。
所幸,自幼至今,我从未间断过临习碑帖,多年坚守,已成一种习惯,如古之鸦片烟,无法舍弃。恰好,书法又是中国画之筑基,尤其是写意文人画之命脉,缺此,若鱼之乏水,名存实亡也。
艺术是寂寞,是难耐,其若珠穆朗玛峰,要坚守,要无畏,要攀越。我是攀登者中一员,不敢问成败,惟将上下求索,甘苦自知……
恰然,有一学子抱书敲门彬彬而进,将我们从远思中带回,其是向导师交功课,师生问答数语,并布置新课题,学子有礼而退。不觉已晌午,李老师邀至御膳房用膳,后又荐我一看“故宫藏历代书画展”。
于心中,我常想:不知李老师在那间会否亦远思一段故往?若有,再上京时,希望有缘分享之。
己丑中秋月夜,记于风云岭东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