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寿勤泽新著《中国文人画史探源——以北宋蜀学为中心》

　　□丁政

　　最近，在书店里购得寿勤泽所著的《中国文人画史探源——以北宋蜀学为中心》一书，全书计22万余字。通读一遍以后，觉得这部著作对于中国古代绘画史研究尤其是宋代绘画史研究有新的拓展，对于促进古典绘画艺术的研究不无裨益，值得作一评价。

　　两宋时期，政治、经济与社会文化的繁荣发展促进了绘画艺术的发展，除宫廷绘画与民间绘画外，绘画领域里文人画意识的兴起与文人画艺术的发展成就十分突出，对后世绘画发展产生了深入而持久的影响。因此，宋代绘画史长期以来受到绘画史论界的关注与重视。近年来，浙江大学在宋代绘画画册编纂、史料整理与绘画史理论研究上取得了不少引人瞩目的成果，引起国内学术界的关注。寿勤泽的著作《中国文人画史探源——以北宋蜀学为中心》，是其参与上述工作的学术思考的成果体现，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

　　中国文人画的研究一直受到学术界的关注，相关的研究成果也有不少。我个人认为，近年来，中国古代文学艺术研究的文化转向，促使研究者更多地关注研究对象的历史语境与文化语境。在绘画史领域也是如此，要有效推进古代绘画史研究，需要今天的研究者超越单一学科的局限，不断拓宽学科视野，尽力避免就画论而谈画论。本书作者选择了一个新的阐释视角，他将元祐文士集团的文人画意识的生发与北宋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学术语境相联系，从北宋中后期思想文化发展的趋势与宋学发展的走向入手，梳理了蜀学的兴起与元祐文士集团的形成关系，阐明了文人画意识兴起与文人画艺术发展的内在联系，力求揭示其内涵。这部著作对于文人画的分析，选择从蜀学这一个视点切入，兴许是作者基于对中国古代文化发展特殊性的认识，认为在中国古代历史与文化发展进程中，复杂的地理环境为文化多样化发展提供了空间条件，受中国独特地理格局的制约，文化的多元潜质生生不息，与此相关的学派之争及学术交流融合也一直没有断绝，衍生出文化新质。蜀学的存在、发展，是中国古代文化多元共生的重要例证。因此，他从蜀学思想的解剖着眼，来展开对北宋文人画思想与艺术的多角度研究，正体现了作者的新视野、新思维，体现了对中国文化“边缘的活力”这一新的方向的关注。

　　该书作者认为，北宋文人画意识的兴起并对文人画创作产生直接的影响，其原因来自两个方面，两者缺一不可。一方面，是魏晋南北朝以来绘画艺术思想自身演变发展带来的结局。从魏晋南北朝到隋唐五代与北宋时期，正是中国思想史经历儒释道三教的矛盾对立及其融合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儒释道三教融合对于文人士大夫的价值观与绘画观产生了重要的思想影响。随着文人士大夫群体对绘画艺术认识的深化，绘画观上从重视绘画的教化功能向重视绘画的抒情达意功能转变，从对客体的摹写发展到主体品格的传达，绘画理论上从形似论发展到传神论。北宋蜀学兴起，以欧阳修为思想先驱，苏轼、苏辙、黄庭坚为核心的元祐文士集团的士人画意识兴起，对绘画艺术提出了新主张。此后，绘画审美自觉性越来越凸显，绘画的分科意识由模糊到渐渐趋向清晰，对技法的注重慢慢过度到对意境的追求。这些因素的变化消长，反映出文人画思想的基本演进轨迹。

　　作者认为，文人画思想的萌生与兴起，是绘画艺术从中古向近世演变进化的必然结局，符合艺术发展的内在规律。作者还认为，北宋文人画意识的兴起又是北宋社会的政治文明、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发展带来的结局。北宋中后期政治领域出现了新的发展趋势，对于思想文化的发展产生重要而深远的影响。经过北宋前期宋太祖、宋太宗两朝政策的推行，逐步构建了以广大庶族地主为基本政治力量的君主集权政治体制。在这一个新的政治体制与机制中，知识精英取得了引人注目的地位。文人士大夫逐步形成了具有共同政治倾向与文艺倾向的集团，推进了“宋型文化”的成型与发展。该书从对宋型文化的剖析入手，切入到蜀学思想的阐析。 

　　作者还深入分析了自唐五代至宋代绘画逸品观的演化发展史，提出宋代逸品观的逐渐形成是文人画意识发展的新突破，成了宋代文人画迈向新的阶段的理论基础。该书紧扣蜀学思想实际，具体阐述分析了从北宋初期到中期逸品观成为影响绘画艺术发展的重要观念的历史沿革，读来颇具新意。

　　该书作者对以蜀学为思想基础的元祐文士集团成员主体知识结构与艺术倾向作了深入的分析，他指出，元祐文士集团成员大多擅长诗文词赋与书法，兼擅诸艺，深悉文艺的不少奥秘。因此，到北宋元祐时期，诗歌、书法、音乐等艺术样式的要素集聚到文人画中，就成为了现实的可能，出现了诗艺与画艺在文人画中融合为一的发展趋势。作者认为，作为文人士大夫，日常内省有得，可以信手而发，诗、书、画，诗、书、画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东西，无不可臻妙境，宋儒群体之中，风气尤甚，因此，作者对宋代 “诗画本一律”的原则作了深入的探讨，并由此而对苏轼、黄庭坚、米芾等人提出的一系列符合艺术发展规律的文艺主张，如绘画艺术的本质与目的，绘画艺术的风格，绘画的鉴赏与品评，绘画创作的气韵、形神关系，绘画创作主题的心性修养等问题作了细致而具体的分析，认为北宋元祐文士集团的文人画思想，既包含丰富的理论内涵，又具有重要的实践品格，对宋元明清以及近现代绘画思想与绘画艺术的发展产生了深远而持久的作用，促进了中国古代绘画艺术的极大发展。

　　“春来书林绽新枝”，寿勤泽这部新著的出版印行，无疑是值得从事绘画史论研究的同道高兴的。祝愿有更好的研究中国画史的论著出版，扎实推进中国绘画艺术史的研究，为我国绘画艺术的现实发展提供新的思想养分。

　　（作者系暨南大学艺术学院博士、副教授，长期从事宋代书画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