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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8版: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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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画叫画

  拾画

  向王来文求画,他指着办公室的一帧装裱好、装上框的画说:“送给你。”是为“拾”画。

  我想起明朝戏剧大师汤显祖的经典之作《牡丹亭》中,也有“拾画”一折戏。“拾画”讲的是小姐杜丽娘在梦中与书生柳梦梅相会,一见钟情。梦醒后,杜丽娘到花园中寻梦,不见柳梦梅,忧郁而死。经年后,书生柳梦梅来到这座荒废的花园,偶拾一轴画。画中有痴情美女杜丽娘的自画像,柳梦梅未曾相识。不过画中的自题小记有一句“不在梅边在柳边”的暗示,提醒柳梦梅正是画的得主,“拾”得有据。

  “拾画”的典故由此而来,“拾得”有据,进而“拾”得有悟。

  画坛如海,好画如贝,画海拾贝,贵在“拾”,贵在从“拾”中顿悟。王来文擅长画紫藤,藤萝粗硕,苍劲有力,有如北方大汉遽然伸进画稿上的一支壮臂,所带的凛然之气,跃然纸上,令人抨然心动。而花骨朵,星星点点,缀在苍劲之上,十分柔曼,小嘴半翕半噘,霎霎欲语,一番南方女子的风韵。

  我到过山东的栖霞,在牟二黑地主庄园见过一株号称北方第一大的紫藤,有三百年的树龄。藤树粗硕,枝蔓匝密,分不清主杆,它的雄浑给这座落寞的青砖结构的老宅带来了延宕不息的生机。而这种令我难忘的风骨,居然在王来文的笔底流淌,端端可掬。王来文是闽南人,闽南人一向有硬骨铮然之称,这是中原两晋古来之风,八姓入闽开埠使然,如今无不在王来文的铺纸濡笔之间一一体现了。

  这是“拾”画有悟之一。

  南方人画花草,柔弱有余,纸中露骨梗不足。而王来文的走笔,很有硬气。我与他闲聊,得知他是漳浦人。我道,漳浦地理天生阴柔,而且霸气不足。如赵宋遗族一支,挾南宋皇朝数百年王气为躲避元兵南侵逃到漳浦,模仿宋皇城围地筑居,不但没有起死回生,反而福祚皆尽,全被海隅阴霾所吞噬。再如明末大文豪、哲学家黄道周兴兵抗清,兵败被俘,虽慷慨就义,但未成大举,可见势会使然。王来文道,所言固然有理,但是漳浦人一旦走出漳浦,离开海隅一角,宛如浅水之龙入海,海阔天空。我恍然大悟,王来文画中的硬鲠,便是走出漳浦的结果。

  这是“拾”画有悟之二。

  叫画

  汤显祖的名作《牡丹亭》继“拾画”一折后,便有“叫画”一折戏。

  剧中的书生柳梦梅将画轴高挂在书房中,每天面画叫画,叫画中杜丽娘的芳名,叫出心中的愿望。果然,柳梦梅将杜丽娘叫活了,杜丽娘还魂,遂与柳梦梅结成百年之好。

  我以为柳梦梅的叫画是叫魂。

  同样,王来文的画中也有灵魂。

  看他的画,也应当叫画,叫出画中的灵魂。

  他送给我的画,是一幅墨荷,细瘦、婷立、摇曳,宛如一位采莲的农家少女。我在福建建宁的荷乡挂职过一年,对田田的荷塘深有心得。从小荷才露尖尖角,到映日荷花别样红,无不了如指掌。但有一点与其他人的体会迥然不同,我以为荷花是女性的花。在建宁莲乡,从种藕,采莲蓬,用嘴剥莲子皮,到捅莲子蕊,无不是女人的劳作。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炎炎烈日,女人的身姿从未从莲田中息影。王来文的墨荷图,使我重睹了采莲女的身影。我看他的画,会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叫醒我对建宁莲乡的回忆,印证自己在荷田边的流连徘徊,品尝自己在莲乡的酸甜苦辣。

  一幅画品,仅仅供人欣赏,我以为是取法乎下;如果能让人怦动,我以为是取法乎中;只有让人叫画,画中的灵魂呼之欲出,这才是取法乎上。

  当然,能否叫画,必须因看画的人而易。柳梦梅憧憬画中的杜丽娘,因为油然生情,而一往情深,才会情不自禁地叫画;我辈俗人,无缘惊艳,但是无不板结各自的辛酸苦辣于心田。如果能将人生五味从心底钩沉起来,相互印证,这也是叫画!

  王来文的画,雅,尤如一曲苏昆;雄,好似一柄宝剑,都能让人弹剑叫画。他努力做到了这一点。


美术报 画家 00018 拾画叫画 2010-02-20 nw.D1000FFN_20100220_7-00018 2 2010年02月20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