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成就
——陈岚和她的绘画
■王 源
艺术家不仅是有性格的,也是有性别的。
很可惜,美术史一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后面的判断。在很近的时期,现代史学才开始出现女性学者。因此,在男性视角的记录中,女性艺术家的才情,并未获得半边天式的承认。
同样,父系或“他化第三人称”的叙事风格,使得传统美术史的脉络一般都紧随着社会、时代、创新、革命之类宏大和阳刚的语词展开。而女性艺术家的气质,总是被努力界定于抒情、唯美的阴柔表象之中(女权主义文本除外)。这种视阈的局限,往往导致将女性艺术家简单类型化并隔绝于主流史观的处理习惯。
历史研究一旦被置入性别标签,其风险与这个星球上广泛流行的种族、地域、文化、经济歧视如出一辙。我们在长期浸淫上述史观后,容易变得迟钝无比,并习惯于舍近求远,用后天的思情来还原自己已经退化的直感。
所以,多观看一些出色的女画家作品,对恢复我们心灵的敏锐,舒展紧绷的情绪,温暖冷漠的神经,缓解都市孤独症,甚至不再习惯于视生活如斗争,都有着独特的价值。
我想,出色还是有着超越性别的标准,比如技术的老练,语言的独到,情绪的传达,以及对某一题材的把握。
不妨拿这些框框来套一下陈岚,在她以各种莲花为主题的油画中,已经显示了较为明晰可辨的个人面目。高调的光色关系处理,流畅的大块面用笔,堆花式的细节刻画,这三点使她从静物和风景画家的庞大阵营中,赢得了一块专属保留地。
在形式感的下面,画家的气质起决定性作用。陈岚作品流露出的格调和生命力都很不错,甚至可以说不加掩饰。她描绘的睡莲,据说很多在暗夜中开放,我们习惯了在白天观赏花卉,而从她的作品中,倒是可以看到睡莲的夜与昼,春与秋,这里面能感觉到她细腻的观察和表现能力,也提醒我们似乎应当更多地关注一下生态。
有人说要把杭州打造成某某的后花园,或许在阿谀的背后,是对水泥丛林的反讽。当你沐浴着从初夏到盛夏的荷风,偶然走近西湖,一定能够看到水面上从菡萏初吐,到竟日群芳,直至无边弥漫的绿叶红花。它们没有接天,但是闭水,映日遮山,压堤锁澜,空气中满是莲子的生香,我以为这是自然之神在城市中心一年一度如约举办的临盆大典,并以此作为对女性或者母性的欣悦赞礼。
有压抑,开放才更美丽。在四面荷花三面柳的西子湖畔,陈岚很巧妙地选择了图像符号,既贴近城市与她的性格,又有一定的技术难度。实际上,荷花在中国水墨画中,一直是技术到达顶端如八大、潘天寿这个级别才有传世之作的品种。而睡莲之于油画,也只是罗赛蒂与莫奈寥寥几人关心的小众题材。陈岚能一头扎进去,并且画出能令观者感动的意境,恰好说明了她具备的天分还有足够的胆量。我有时想,浙江很多小企业家,不甘于平淡,不妄自菲薄,最终变成了风云人物。艺术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然这只是陈岚创作谱系中一个比较深入的切片,她的风景与静物,都努力拓宽界限,并得力于在专有题材上的深入研究而获得的观察方式,描绘不同的个体或场景时,她能够适度调整节奏,让自身情绪逐步过渡并转化为画面的各种要素。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天然恐怕是中国绘画品评中最高的境界用词了,但也是基本的进入门径,喜欢出水芙蓉的陈岚,相信于这10个字,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去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