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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40版:副刊

画家闹革命

  晚清之际,国家内忧外患,狼烟四起,百姓民不聊生,蜩螗沸羹,仁人志士奋起争夺,救亡国存,这其中便包括诗人画家、学生教师。

  高剑父留学日本时加入同盟会,其革命热忱高涨,曾在各种集会上发表慷慨激昂之演说,并屡次向孙中山请缨,要求担当危险艰巨任务,随时准备为之流血牺牲。他被派遣回国后,担任广东同盟会会长,秘密策划南方的起义暴动。他在广州以“守真阁裱画店”为掩护,发展会员,鼓吹革命,制造土炸弹,组织暗杀团敢死队。1911年10月25日,暗杀团成员李沛基在广州南门炸死清廷广州将军凤山所用炸药,即为高剑父参与制造的。1911年3月29日,黄花岗起义前,高剑父因抓得“生”阄而只是担任了外围接济及军械运输工作。起义失败后,又与谢英伯等人在澳门秘密设立同盟会澳门分会。后该会被清廷发现,派人渗入组织内部进行破坏活动,同盟会决定铲除奸细,高参与了此次行动,并且成功。辛亥革命后,广东革命军组织政府,协议推举广东都督,有人提议高剑父,有人提议胡汉民,高当即声明,投身革命不是为了做官,自己的抱负仍在于艺术。孙中山委任其为广东省省长,亦婉辞不就,解甲归田,重操旧业,做了一名地地道道的画家。

  高剑父借鉴日本画技法,创立了有别于旧国画的“新国画”。反对将传统绘画定于一尊,主张折衷,即一方面折衷于传统文人画与院体画之间,一方面折衷于中国传统绘画与东西方绘画之间;强调兼容并蓄,取长补短,存菁去芜。其主题,多以鹰鸮虎狮之类鸷禽猛兽等具有象征意义的形象来表述壮志情怀、英雄气概。他的一幅《雄狮图》曾得到孙中山的赞赏,认为“足代表革命精神,具新时代之美者也”。这类作品多以风雨如晦、昏天刷墨为铺衬,以鸡毫纵横挥洒,揉合浙派苍劲有力之大斧劈皴与日本画的空间烘托技法,予人别开生面、耳目一新之感。一幅名曰《风雨骅骝》的作品,描绘的是一匹挣脱羁绊、仰天长嘶,于湍流中扬蹄奋起的烈马,其友简又文题诗曰:“风悲雨泣天为愁,辔勒之下无自由,生机剥尽剧可忧,剑父所以描骅骝。”此诗道出了高剑父作此类喻意画的心态。

  政治革命的思维模式势必左右其性格走向,所以当艺术革命的口号自高剑父的嘴里说出时,便也不足为奇了。高剑父的胞弟高奇峰也学美术,同为革命家,辛亥革命前夕,曾守卧于装满炸弹、险象环生的秘室中。在兄弟二人的共同促使下,一个新的画派——岭南画派就此形成。岭南派的另一位画家何香凝也常以狮虎的猛厉之气振奋国人,寒梅性格,猛虎精神,颇有丈夫气概,“国魂招得睡狮醒,绝技金闺妙铸形”。在日本时,她即追随孙中山参加同盟会,成为第一位女同盟会员。她在日本最初入东京目白女子大学学习博物科,后改入东京本乡女子美术学校高等科学习绘画,并参加了几次武装起义军旗的设计、刺绣、缝制,绘制过革命家的徽记、告示及军用票图案等。李铁夫也是一边追随孙中山进行革命,一边学习美术的,他曾言:“平生只有两大嗜好:一是美术,二是革命。”黄宾虹曾被人告发为革命党人私铸钱币,为此丢弃经营多年的农事和小学校务,连夜出逃。黄宾虹衰年变法,七墨齐用,开创了国画全新面貌。其用笔大胆,层层积染,色墨互渗,兴会淋漓,浑厚华滋,这种胆识与在自家后院私铸钱币之胆量,是否也有一种内存的联络。

  1911年,钱苏汉参加辛亥革命,为沪上商团先锋队官,奋勇异常。革命胜利后,军队整编,论功封赏,钱却不受官,曰:“功既告成,何必久执杀人事业。”遂径自返回上海,改名化佛,专操画事且专事画佛,意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钱所画佛像,名重一时,有“民国第一画佛高手”之谓。

  辛亥革命时,王一亭曾为革命军筹款数十万银元,并垫付军政府所发行公债四十万元,还为革命军向银行作银行担保,之后均无法收回。革命军攻打江南制造局遭到顽抗,陈其美只身入内反遭拘囚,而此时清军已从南京、松江两路调兵,形势万分危急。情急之下,王见状,奋臂疾呼:“事亟矣!进或亦死,退则必死,等死耳。与其引颈待戮,勿宁为国殉身,若事有济,则于民国前途裨益良巨!”其亲为誓师,激励众人拼死再攻,终告成功,陈其美脱险,上海光复。

  待到革命胜利、山花烂漫时,这些出生入死、无所畏惧的画家们,终究耐得权力诱惑,又回到了艺术的路子上。“革命岂是为了做官”,没有功利的革命,那才是高尚的革命。如此近乎单纯的动机,于革命是献出躯体的神圣,于艺术则是聚为精魄的卓绝,为超凡越俗、登峰造极的两个方向。革命乃非常时期的极端行为,画家也闹革命,是革命之幸,还是画家之幸,一言恐难蔽之。但画家适合于社会,而不复思革命者,那才是常态。


美术报 副刊 00040 画家闹革命 2010-07-03 nw.D1000FFN_20100703_8-00040 2 2010年07月03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