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
门外青山
杨朝楼(福建 三明)
经年漂泊,无以为家,异地客居。终是割舍不下一家老小,便举家随遇而安了。此中心情,徒然是一些无奈和喟叹。人生苦短,路途曲折,那一分无根之萍的流浪感觉便愈发不是滋味。所幸有一分来自于自然天性的随缘,虽然未必能够潇洒出尘,但也还能够藉于身边的一事一物调理心情。于水声花色中澄澈心境,或凭藉鸟翅蝶舞做些轻盈如梦的幻想,甚或十分的枯燥烦闷,对着门外青山,也能生发些无关季节和心境的联想。
青山就在门外,就在极目的四野。
青山的影子那么美丽,如黑土地上披了的一袭青翠的衣裳。风声响过,那浩莽而哗然的跌宕,似绿色的海浪滚动万顷,无垠的绿影扩张开来,笼罩四极,笼罩生命的原野。其间细密地喷洒着的阳光在青山的表面镀上一层绿莹莹的光亮,落入树梢叶隙的,便宛如银光闪烁的金币撒落林间,滋养着山的植被,让人想象那是上天抛洒下来的肥料,茁壮了青山的浓绿。渺小而卑微的人,迷幻在岁月深处,却仍然于内心深处震颤,感动了青山铺天盖地的生命律动。山,那么近,生命,那么遥远,尘世间还有什么割舍不了的纠葛?面对青山,已经可以令我们用毕生的时间去探索去亲近。
客居的山城,秩序极是井然,城市的规模一日日见着庞大起来,集市上整日里是喧嚣的商贸之声。然而,出得门来,无论往哪一条路去,却都是青黛的山,延绵开去。蜿蜒曲折的路,深入到深山的腹地,随处随地都染上葱茏的绿意。时见有野兔山麂灵活的身影出没林间,依稀的鸟鸣犹如青山拨动的琴弦,铮铮数声便鸣响了青山婉丽的生命之歌。人,置身于青山的胸腔,渐渐与山融合在一起,倾听青山林梢绿叶翻飞如蝶的声息,一种亘古的静寂渐次酝酿成物我两忘的意绪弥漫开来,青山的眷恋渐成痴迷。
老家也是门对青山的,就是那屋,也用了青山里生生不息的木材来架构,黑瓦是青山表层的红土烧制的。整幢屋,便都是青山的赐予。安居,是匆忙人生的所求之一,安居于山之屋,便如安居于青山的怀抱之中了。
处处门外有青山,许多人独独留连于乡土的青山,那已经是一种因青山而衍育的乡土情结了。岁月不老人易老,头发白了的时候,我们可有什么能够告慰于依然青绿着的那一方乡土?倘若因了人对于自然的索取而令青山一寸寸萎缩,何异于无穷尽的向养育自己如今已年迈的父母索取,则人何幸,青山何辜?
遥望青山,青山望遥,青山美而苍凉。或许,我都愿意寄情于随处随地的门外青山,欣赏陶醉于青山的或浪漫或沉凝,或轻盈或庄重。而青山不改,乡情渺渺,眷恋青山会否如同眷恋永远的乡土,时时门外远眺而悟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