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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47版:设计

重读《作为方法论的工业设计 ——再论“使用方法说”》

■中国美术学院 连 冕

  是篇以第二顺位收录于柳冠中先生1995年出版的《苹果集——设计文化论》一书。署记下的写作日期为“1994年12月”,而前一篇则系“1986年1月”的《当代文化的新形式——工业设计》。两相比照,不难发现柳先生设计思维中连贯且核心的关纽,即设计乃文化。

  此提法对于当今算不得新鲜了,但在1994年至1995年的中国,不啻为振臂一呼的呐喊。若回溯至1985年,国内开始热销由戚昌滋先生主编的《现代设计法》丛书,其内提及基于“现代广义设计科学”的“方法学”,并列举有11项在方法论范畴下的评判框架。而1991年左右,简召全先生主导完成了一次对设计方法论的过渡性梳理,并出版了专著《工业设计方法学》。换言之,改革开放后十数年间,研究者便已将设计提高到了方法论的哲学层次,而柳先生则以文化为突破口,对工业设计这个更集中的概念进行了重要的整合与升华。

  方法论所要解决的问题是从认识和改造两个角度着手。但,工业设计方法在这三十多年来的演变脉络里,却只有到柳先生处才最终发现了一个本质硬伤,即就认识层面讲,我们所谈的设计问题,包括机械的、艺术的在内,都与中国千年文化和生活行为了无相干——那些看似完整的轨迹,只不过是国外现代主义的余烬,及其在中国土地上的拙劣翻版。

  设计,是方法论,那么中国人就势必有属于自己的设计。柳先生文中的潜台词,又是期待以标举“使用方式”来统摄全数的古今、中西“设计”。不过,单一的“使用方式”能涵盖如此宽泛的人类行为吗?早年物资匮乏,尚需仰赖设计,或即工艺美术行当发挥聪明才智,在有限的条件下美化、丰富生活。可如今,“人人都是艺术家”,甚至很快“人人都是设计师”了,我们这些“设计以及使用的专门家”是否仍有存留的必要?

  设计师这一现代职业本属于机器生产“大分工”的成果,即便进入“后现代”,也无外乎是奋力在执行着“现代”所赐予的任务。那么,相对于现代主义的最高表现体——科技而言,“设计”只是个小活计,甚至就是我们曾频频鄙薄的“民间手艺”之类吧?所以,或有谓,理解“使用方式”又能怎样?国人的“厚黑”将告诉你,那里面最紧要的词儿是“用”——器为我用、我为你用、你为他用,卑劣和猥亵横行如故。

  所以,“设计”的能力高低或许可以看出某些人的水平与本领,但在中国强大的封建文化之“用”的“方法论”面前,尤其是在设下一个计谋而后“用”的“技术”操纵下,恰恰能让你瞥见某些人的“真性情”:工业设计、产品设计,甚至整个设计行为,在那些人眼里都不过是解决人的“动物性”的一种工具。而我最想知道的,却又是在如此的“进化史”中,能否有甘于忍受变为“社会”之“末流”,甚至勇于“被淘汰掉的”寂寞的祖先?

  所以,我便尝试将传统学问中最精深的关于“三礼”的研究勉力引入讨论。不过,礼学离现实往往又那么遥不可及,不少设计和工艺界的贤人最多只从“装饰”出发,略做“点拨”罢了。换言之,重“装饰”则仅得“用”之表象,真要落实到操作,解释清楚古人为何有那样的选择,为何中华文明能够归纳出那般繁缛、磨人的制度,这又是涉及造物的最终方法表达的本质问题了。

  遗憾的是,工艺与设计的研究发展到今天,仍在两个基本方面不得突破——史实架构和思想体系。从史实看,上古至东汉工艺文献较为薄弱,除《周礼·考工记》一篇可供详尽推测,其他的深入情况必须借助考古材料。但考古终究不是工艺,两者的关注点各不相同,考古重源头,工艺重技术和有美的意味的形态。部分学人为了统合矛盾,渐渐选择了从“源头论”中找“形态观”的办法,以致两相叠加。可考古依仗文物垄断了实例勘测权,历史又仰赖古典撑起了整片由表象提炼出规律的发言空间。工艺与设计最后只是在催逼和蚕食下,一个近乎毫无方法,只剩感性认识可言的门外汉。

  世界发展尤为迅猛,工艺的研究还未彻底成熟,就必须面对走向“设计”这个更切肤的深层领域。应该说,宽泛意义上的设计是伴随人的出现而产生的,但也只有到“三礼”形成后,中国人才彻底将造物上升为一个前因、过程、后果共存的思维体系。从“礼”回归,尽管那里面有后代累加上的种种虚妄,但设计行为的本体却没有改变。更有意义的是,这种思想体系甚至能烛照出后代失范与重构等等,治与乱并行着的荒唐情状。


美术报 设计 00047 重读《作为方法论的工业设计 ——再论“使用方法说”》 2010-10-30 nw.D1000FFN_20101030_5-00047 2 2010年10月30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