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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63版:设计

乡间的“大夫第”

  时至年底,继续在单位辅导毕业班论文,面对设计理论专业的学生,我总希望他们在视野上首先能做到有所突破。其缘由即在于,纵然国内近些年重于所谓“创新教育”,但特别在高校,其最终研究成果却出现了一派沉闷不堪的局面。同时,还有不少学生考虑出国深造,然而在申请所谓名校时,又遇上了书写研究计划的困扰——面对洋人同辈们大胆的创想,即便再“有才”的他们,在一开始往往也都显得捉襟见肘。

  朋友们问,你觉得作为学生最可贵之处在哪儿?

  我也刚从学生年代走过来,目下也还在不断学习少数民族语言以及新的外国语,然而,这些在我看来绝不是为了“留洋”或过上更好日子的“敲门砖”……相形之下,我更愿意把语言看做是开启并了解另一天地的窗户。就此而论,其意义是丰富了我个人直接或间接的所见,但人心之善恶,以及对美丑的辨析,却并不因为会了语言、喝过“洋墨水”而有多少本质的突变。所以我想,作为一名认真向生活、向周遭求教的人,根本上的可贵之处在于他能否不断丰富自己。讲白了,就是能否不断拓宽视野,进而在真正的历练中学会成长,在坚实的实践中掌握真知。

  的确,人生就是一场学习。尽管市面上大有一批夸夸奇谈的人、倚老卖老的人,但我也曾就教于不少或耄耋、或清隽的贤者,他们给我最大的触动,便是面向点滴生活而精谨、虚心地讨问缘由的态度。所以,当有学生希望研究浙江民间土特吃食的制作工具时,我并没有一笑置之,反倒颇期待其新成果的出现。我甚至感到,在某种程度上,应该鼓励更多的人投入于“民间考古”、“生活研究”的行列。事实上,我们都很清楚,中国高妙的文明与制度,其最具生命力的部分仍保留于民间和所谓的“乡野”。由此,我还想起南方挺多并不喧闹的小镇里,目前还活态化地存续着的“大夫第”祖屋。

  “大夫”,尽管在后世,特别唐宋以降,早已成为高阶文官或文官集团的代称,但就礼制的角度论,恐怕更多的是指地方、乡间最核心的一类知识分子或精神领袖。而“大夫第”正是这些人令族群钦羡、崇敬,并具备教化感的曾经的居所。

  当然,我从不否认,站在民主社会的立场看,旧时这类“纪念碑”式的建筑(巫鸿语)在相当程度上,是威权统治和罪恶剥削的象征。它们某种荒唐的呈现,催生并加剧了人的相互争斗、钻营,进而使多数鲜活的生命,被强迫性地框限入貌似稳固的“金字塔”结构中。不过,若从“阶级论”的角度暂时抽离,这类建筑本身却还有为挣扎于苦厄的物质生活中的民众,多少提供一种精神支撑或即“偶像力量”的功能。而我更看重的,则是在时刻提醒人们防止那种腐朽的社会力量的“复辟”前提下,由其“精神功能”所离析或改造出来的,可以是良善的社会教化特点。

  当然,我还得强调,这断断不是“精英”或“民粹主义”在我大脑作祟。事实上,我所关注到的,更多的是古代社会如何通过某种标志性、程式化事物和思想而进行普世教育。并借此,使哪怕远离文化中心的民众同样能够实现稳定、可靠,甚至具备超迈性的社会认知。很显然,这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至今还保留着的,一些由封建晚期来华的西方传教士动员乡民所修筑的教堂建筑上,同样有着很好的体现。

  我非常愿意接受民众对于这种精神征象的朴素理解,即一座“大夫第”的出现也就代表了一地的文化、观念与最高级意识形态间,趋近、等同甚或超越的奇妙关系。我甚至觉得,如果不能理解这一点,你就无法理解,为何古代有那么多贤人是来自于乡间,而现代社会如此发达,我们也培养了那么多优秀的人才,但却往往处境尴尬。

  不错,据此,我将这种困惑和解决问题的途径与办法归结为教育。从本质上,我更愿意说,这恰恰是对于物的真切体认的教育应该起的作用。

  换言之,如果我们可以不那么抽象地看待“大夫第”,或者可以不那么“具象地”——只从形式角度看待传统建筑的美与丑。如果我们可以从一砖一石那灵动、多变的本真层面,从制造这些针头线脑、瓦木灰浆的真正的“物”的层面,看待我们与之共生的“宿命”,我想,我们的未来就是有出路的。


美术报 设计 00063 乡间的“大夫第” 2010-11-13 nw.D1000FFN_20101113_4-00063 2 2010年11月13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