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切》重评
■中国美术学院 连 冕
题记:1988年3月,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装饰》杂志刊登亮之编译、张福昌先生审校的美国艺术家、理论家道格拉斯·戴维斯《后——一切》译文。整整20年过去(或许还是该篇原稿正式发布后的30年),我重读此作,除了钦佩当年的刊物在引领学术上之“新潮”外,还不住感慨戴维斯目光的敏锐——“后现代”的风刮过中国若干年之时,其所申论者、所批判者,往往仍有不少人,或老的、或少的还在费力阐释与“实践”。又2年,我迁居罗刹江畔山郊的一隅,每念及眼前的业界早已不关注什么“主义与问题”了,更提不出多少新鲜的“主义与问题”之时,尝忆起曾有过的一组未出手的旧作。现谨略加几笔,呈方家论说。
“后”≠ 主义
“后”,类似“切·格瓦拉”的“切”,时至今日真的成了一种亲热的称呼。渐渐地,也越来越少人知晓,其真实意义首先是于史学、文学、建筑、舞蹈、绘画、工艺等看似“形而上”的创造活动中成就的。格瓦拉是理想的践行者,他为“主义”找到了某种“形而下”的出路。不过即便进入“后现代”,全球的理想先驱们却仍在奴隶、封建、资本这些单层的社会形态间苦苦挣扎,有些人甚至从此跌入过往的圈套中无以自拔。本文作者道格拉斯·戴维斯(Douglas Davis)是上世纪三十年代落生于美国的著名影像艺术家,他于1977年出版了一本专门讨论艺术文化与后现代的文集(Art Culture: Essays on the Post-modern. New York: Harper & Row)。其所见证的恰为“切”的死亡和“后”的勃兴,可他并没有为“后”而大声欢呼。事实是,如若不理解“切”之悲哀,“后”的所有,必将成为圈套中的圈套。即,“所有主义‘isms’如今都是过去式的主义‘wasm’”,“这些主义没有中心,有的仅仅是层层外围”。
“自恋”≠ 先锋
“自恋”,成了艺术人某种不良声誉的代名词,还包括某些自以为是设计师的人群。显然,也越来越少有人能够从真正的艺术创造中找到激越的满足。家庭装修、改造汽车等等,这类为了更享受地活着的行动或许成了唯一的艺术“战利品”。然而,也少有人真正揭晓,这背后却充满了新的“圈地”与丑陋勾当。它,让我们在窥镜意淫中消耗着壮健肌体,艺术曾有过的一切“先锋”属性都丧失净尽。剩下的,只是失落者、迟暮者,无赖的欲望。它,也把人们锁闭在黑屋之内,这比现代主义、未来主义还要可怕,因为在“后”的所谓自由场域里,泥古和前卫都被虚妄地追捧着,甩脱了界栏,一无反顾。
“一切”≠ 是
“一切”,只能依凭真正的设计行动来解决。尽管艺术的突破允许无限地高远,但生活却成了永恒的枷镣。“一切”为美好的愿景,可“是”的判断句却往往令青春的梦,撞向凡间。的确,“一切”应该包含符号表现之下最深层的内核,而“大众把崇高伟大当做游戏。要是他们看到了崇高伟大的面目,那就连望一望的勇气也没有了”。如果说尊卑的等式在“后的世界”中渐趋瓦解,可人们却又不自知地再造了某个亟待重新击碎的虚无物事:“旧的”掐杀“新的”,等式在权益驱动下被假借、偷换、抛弃……设计的能动行为,最终成了被利用的工具。奇技淫巧只是说辞,发言者正好是瞥见了“后”对于“等式/不等式”的新的“摧毁/重塑”力量。想想吧,“后之一切”能否能往生极乐,也终将因我们造物的魄力,而获得圣名。
“我”≠创造
“我”,不是撒旦的使徒,它本应该是一种独立的意志,然而糟朽的俗务却仍要求诺诺应声。当“一切”成了什么都不是的时候,竟大有人宣布“这就是创造”,“这就是我”。当纯粹的理想生活宣告失败,“我”投入了“后——一切”的“先锋”的怀抱。艺术成了新的名利场,设计为新的“形而上”牟利。当然,我们还有一种退路,或者乐观地看——“出路”,那就是“绿色”。我曾经说过,它恐怕是最后一种可以被称作“主义”的东西。“绿色主义”,以及“后绿色”所证明的,恰恰是人类本领的龟缩与困顿:我们已是败者,当一切“高技派”的选择映射出面对自然和时间的种种无能与怯懦,我们如何铸造出新的“方舟”?这,才关乎你我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