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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47版:副刊

西行归忆(一)

  走走停停·杨雨田 (浙江 杭州)

  编者按:连续两期刊发了中国美术学院学生李若辰的考察笔记,现在又收到杨雨田同学的来稿,下乡考察是课堂教学的延伸,借校园“80后”新生代的文字表述,我们读者可以了解当下学院学生的思考现状。

  决定为这次西行好好地写点文字。头一遭远行去西北,单就这一点就极有必要“作文以记之”。凡事总是第一次最有意义,因为第一次是从无到有的,以前没见过的、甚至听都没听过、想都没想到过的,这次能身临其境地了解它,这种好奇心和敏感度恐怕第二次、第三次再不会有了。

  从西北回来之后,有人问我:“你一定学会了不少知识,画了不少画吧?”我说:“不见得记住多少天文、地理、人文的知识,也没有画出多少画来,但是这次西行让我明白了以前的所见、所闻、所想是多么的狭隘和拘束,个人的内心世界有多么的渺小,思考问题是多么的概念和程式。”这几句话反过来说,其实就是大家常说的,开拓了眼界,开阔了心胸。况且西北又是极具特殊性的地方,我的老师王犁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就写道:“西北是我灵魂的故乡!”这个灵异的地方不仅有着极丰厚的文化底蕴,更无所谓经济发达地区的喧嚣浮躁。它的博大和沉静总是能把人精神上的荒地开垦出来!

  人么,总是脑子里每时每刻都在浮现出一些东西,却就是不能将这些东西物化,以某种实物记录下来,以便保存和展现。而即使发狠按住自己记了吧,又总是难以尽述。譬如这次游览吧,从西安至敦煌,到张掖,跨祁连,经西宁,居塔尔寺,过商丘转车才返回。途径哪州哪县哪河哪山,这是可以确切记下的。至于临物生意,观景生情,这些却不能备述了。且当时又无力当场录下,又等回来之后按回忆写出,更是难以言表。

  其实回来之后回忆着写也有它的好处,但凡能记住的都是印象最深的,这样经过过滤,倒少了不少无趣的琐事,只抓大感觉述之而已。因而这几篇短文,只是怀着当时的好奇心,现在独自坐在空房子里,重新“卧游”一遍记录下来。

  以这几篇短文为这次西北之行留下纪念显然是极其简陋的,但是,倘若以后再有机会重去这些地方,去之前或之后再翻开这些文字,那时定能发现它的妙处和价值了!先就写这些放在这里吧!

  有了这些文字,我的2010西北之旅才算画上圆满的句号。

  如今长安

  西安,这座曾经的古都已渐渐被各地崛起的现代化都市所淹没,对此西安人是无奈的,并不是西安走了下坡路,而是这座古城难以做到始终水涨船高。正是兴衰大势在劫难逃!然而西安的骄傲在于这“曾经”二字上。曾经的美好的价值丝毫不亚于当今现实中的美好,曾经的美好如琥珀里的彩蝶,虽已不再呼吸,依然完整的栩栩如生!再不能加进别的东西。西安曾经的繁华已被封起,永远不会再受到损坏!这种完美和不朽是何其难得的呵!对于这“曾经”二字,非西安人除了羡慕和肃然起敬还能有什么呢?

  西安和长安并不只是字眼上和时空上的不同。在多数人的美好记忆或幻想中的西安实则长安。幻想毕竟如雨后长虹,虽好而瞬逝。待逝去了,观者依然憾之难以释怀,谋之追寻。那么长安美梦的追寻地便是西安了。虽所得大打折扣,然一口瓦罐,一个陶俑,还有西安人那国字形的脸,足以把你拉回繁华美梦。

  西安并不是长安的死化石,而是长安在历尽千年沧桑之后逐渐进化而成的新城市。现今的西安人再没有了当年“虎狼之师”的强健体魄,绝不能说今天的西安人就比古人差。西安当然有长安所没有的呈现,起码西安向世人展现了长安在千年后当今社会环境中是怎样的一个生存状态。

  至于西安如今古风“尚存”或“不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现代化建设与保持古风的矛盾,只是新旧更换的尺度问题,“仁者”与“智者”衡量的标准也各不相同。身处西安,只觉略有苍凉之意,这也多半可能是恋古的心理引发的感受。暂不论古风存失,只可见王气尚在。西安城凡街必正东西、正南北走向。如此直白阔气、简洁大方,比之北南二京、洛杭两都绝不逊色。其郊外皇陵王墓数量规格亦是独尊。

  但凡做过首都的城市,当地人多少有些个傲气,西安人也不例外。西安人的自豪,不同于北京人的自大。北京人见多识广,多少瞧不起外地人,西安人则热心诚恳,朴实亲切。出租车师傅会在车里与乘客热聊,行在大街上不断以手指示,哪是钟楼、哪是鼓楼……话语中透着明显的自豪感,虽是摆阔却无轻蔑之意,令初到之人备感亲切。既是大都市,交通堵塞是难免的,早晚乘车高峰期也是拥挤非常,只听公交售票员冲着车门喊:“桑不哈!桑不哈!(上不下)”但车上的坐站拥挤的乘客并不感到如何焦躁。曾在傍晚挤站在一辆公交上,虽然十分拥挤,车上还是放着歌曲听,等到到站的时候歌曲突然而止,竟裸现出跟着广播唱的四五个人,广播戛然而停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仍然在唱。

  话说回来,西安人骄傲绝对是有资格的。西安的博物馆里随便拿出一个物什放到其他小城市的博物馆里,兴许就能成镇馆之宝。断壁残垣,枯树斜塔,街名巷号,多有一番故事,可观可听可思可考。哪里鼓出个土包来就兴许卧着哪位王侯,打井浇地能打出个世界八大奇迹,清晨老太太倒个夜壶你敢保它不是秦朝的呢?

  西安文物之多,真让人不敢相信。当你站在国宝面前,这就是国宝,历史书上曾经见过它的照片,忽然就在眼前这么轻易地见到,半天愣不过神儿来。等你缓过神儿了,一转身,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全是国宝了!如此看来,诸如杭州的平湖秋月、断桥残雪之景果然是不能收门票的了。

  看西安文物,最好有一定的文化积累。秦砖汉瓦,鼎盆盘罐,陶俑瓷器,对于常人,一掠而过,“某年某月我曾亲眼见过”而已。就如碑林,只是一个石碑接着一个石碑。研究书法的人看上几十年也不会疲倦,终觉其中玄妙越看越多,常人则不然了。难怪在碑林博物馆门口,好心的卖地图的老太太悄悄地告诉将要进去的游人说:“别进去了,这里边儿都是骗人的!”

  不管这个城市有多大多文明,这个城市的小人物们还是按小人物的方式生活着。就像兵马俑门口那一大群卖石榴的当地村民,大多中老年妇女,臂上挎着满满一篮子石榴,见游人出来一拥而上,告诉你十块钱买一筐,等付完了钱往塑料袋里倒的时候,才发现篮子有一半是拿报纸撑满的,只有上面几个石榴,想要退钱已是不可能了。

  城市的伟大更显出平民的卑微,但伟大的城市给了他们优于别处的生存环境,小人物们在他们祖先的光环下用一些特殊的生存伎俩生活着,好在凭着人们对他们祖先的崇敬,还是愿意包容他们行为的拙劣。


美术报 副刊 00047 西行归忆(一) 2010-11-27 nw.D1000FFN_20101127_3-00047 2 2010年11月27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