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书坛告别朱关田时代
□本报记者 蔡树农
当选两届中国书协副主席而又三届连任书法重镇浙江省书协主席的朱关田,11月28日那天,在浙江省书法家协会第六次会员代表大会现场雷鸣般的掌声中,把浙江省书协帅印移交给以压倒性优势获胜的鲍贤伦。(详情见本期第5版)
朱关田神情淡定,没有任何恋栈情结。在全国许多省份,包括中国书协即将到来的换届坊间传播就书协主席、副主席、理事等人选争得势同水火、斯文扫地的时候,他说“我终于可以看戏了”。看戏,意味着身份角色的彻底转换。作为曾经长期出演书法舞台主角的朱关田深知演戏之难,演戏不是给自己看的,演戏需要面对观众(即看客)的评判,演戏是要负责任的,否则观众会喝倒彩,甚至把演员哄下台去。都说演戏是装出来的,其实不是,装出来的演员都不是好演员、都演不出好戏。文有文德,武有武德,戏有戏德,逢场作戏可以得一时之快,却有伪善之嫌,用心用力用才情用诚信扮演好一生的角色,每时每刻沉浸在入戏的本真之中方称大戏。戏场存在两种人:演员和看客,一个在戏里,一个在戏外,幕开幕谢都会有故事发生。
类似朱关田的故事在全国书坛很少雷同。“文革”结束中国美院第一届书法硕士研究生的专业背景让他俯视书坛,先行一步,长期的书协组织工作又培养了他统筹兼顾的大局意识。在他还处于浙江省书协副秘书长、秘书长位置,便已成为书协中坚,具体领导协调各方面工作。上世纪90年代初,浙江省书协率先启动青年书法篆刻人才梯队建设,通过“青年人自己的事青年人自己办”,书协领导及老书法家大力支持等措施,把许多优秀年轻书法篆刻家提拔到浙江省书协的各个专业委员会,其中的尖子骨干陆续充实到浙江省书协主席团、理事班子、秘书处。朱关田及朱关田主导的浙江省书协中年段领导作出了切实有效、有目共睹的努力。同样硕果累累的江苏省书协的年轻书法篆刻同仁则远没有那么幸运。
浙江书坛之有今日之威望和业绩,绝对与朱关田爱憎分明、团结宽容的工作作风关系密切。朱关田不掩饰自己的脾气,经常要“月旦”人,但朱关田从来不以自己的势力整过“羡慕嫉妒恨”他的人,所以朱关田没有被人整过,最不担心被人整。与他搭档的人能力再强,对他基本服服帖帖;“关田能用人、容人,有肚量,这是他最大的长处。”浙江书坛不排外,外地到浙江谋发展的书家,只要具备真才实学,小日子一定过的很滋味。朱关田多数能清楚一个人身上的优缺点,他不经意的简短的评语往往入木三分,点到要害。站在工作角度,朱关田恰恰会从对方考虑,尽量避免难堪,有时他“训斥”相对年轻的书法同事或书法后辈不要讲不应该讲的话,要尊重别人。尊重就是团结,团结就是力量。浙江省书协书法理论、创作、教育花团锦簇,盛开不败的关键在于朱关田打造了一支特别能战斗的全天候书法浙军,一支愉快的迷彩的绅士的书法浙军,一支游戈于传统现代之间不偏不倚的书法浙军。领军人朱关田自己则奖掖后进保持一贯的低调,既不出书法集,也不办个人展,更不搞演讲,只是埋头学术,跑跑图书馆,查查工具书。累了,倦怠了,他会找几个一般档次的“小朋友”去浙江好玩的小地方吃土鸡、板凳面、红烧蹄■、油炸臭豆腐、绿色保鲜蔬菜。若是到了年底,他会自掏腰包给尾随他的“小朋友”们准备一点年货,送一件皮衣,过年总是要开心的吧。“小朋友”们最开心的则是尾随朱关田“上山下乡”过程享受的乐趣,听他绍兴腔的冷幽默谈吐,顺便还可以“开涮”一下“朱老师”,精神物质两丰收,何乐而不往!
眉毛花白的朱关田略显老相,他知道敬老的意义。浙江省书协创设艺术指导专业委员会,让一些从书协领导岗位退下来的老书家仍感受书协大家庭的温暖,朱关田起了积极推动作用。朱关田敬老不是作秀,不存在目的,他更喜欢敬重在野的真正德艺双馨的老书法篆刻家,比如今年92岁高龄的西泠印社老社员叶一苇先生。朱关田非常看重情义,老同志、老同学、老同事自然不用说,对书协普通会员,只要他比较熟悉的,一旦他们生病、调动工作、婚庆什么的,他都会热情相助,写字、送钱都很大方,而且“暗箱操作”不要宣传。他对那些过度包装的书法家极度反感,对当前各地书坛跑官卖官的丑陋现象深恶痛绝,对书法组织超庞大的官僚化运作表示强烈失望。他是书协高层最不高兴、最不擅长与官场打交道的另类,但官场还是保持了对他的欣赏与肯定。朱关田懂得舍得与赢得之间的诀窍,鄙夷树碑,走进口碑。他从浙江书坛权力的巅峰复归一马平川,心态平和;他和他的伙伴们矗立起的浙江书法大厦将永远感铭他们的建造之功。
谢谢朱关田老师!老师是一个多么亲切温馨的称呼。朱关田不标举清高,不稀罕主席,如果我们以后碰到走下主席台的朱关田,一定要亲切温馨地叫他一声朱关田老师!
谦和恭谨而有原则,偶尔犯一点小小错误的朱关田会深情超然地注视浙江书法未来发展的趋势,他在杭州西湖杨公堤的工作室正陶醉初冬红叶似火的烂漫——等他沏一壶茶,听他说看戏的新闻。
小成在智,大成在德,德化天下。伟大的东西都是看不见的。浙江书坛告别朱关田时代,浙江书法之潮已然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