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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54版:展事

回顾与思考

——由广州画院资深画家作品展说起

  先交待这个画展的起因。庚寅新春,越秀区迎春聚会。我见到老院长陈永锵,闲谈间说到大家很想他,几时聚一聚吧。锵哥即刻拍板,拿出记事本,在密密麻麻的安排中找到一个空隙,定了时间。不久,本院的一班老饼就聚在某酒楼怀旧畅叙,酒酣耳热之际,锵哥提议搞个老画家画展吧!好!大家齐声附和。那就定在秋天,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第二天,锵哥已经将展览前言写好……并有了后来的连串动作,促成了这个画展。

  今天,画展终于开幕了,并起了个文雅而时髦的名字:资深。回避了那令人沮丧的老字。怀旧总会令人感慨万千,足以充塞情感的深壑,不管是青春无悔也罢,悔不当初也好,总之时光之轮不会倒转。如果感叹唏嘘之余能引发一些思考,那么这些怀旧就不是多余了。

  广州画院诞生在改革开放初期的前沿广东,这里聚集了一群历尽磨难的广州画人。画院体制的建立是这群画人极力争取的结果,他们似乎预感到,中国文艺的春天即将到来。用人才济济来形容这个群体并不为过,当时的话是叫做“老中青三结合”。这里有出生于上世纪初,受教于民国以来的新式美术教育,直接参与鲁迅倡导的新木刻运动的文化先锋,有直接师承岭南派一代宗师,用画笔为民族解放运动鼓吹呐喊的勇士。也有上世纪50年代苏式美术教育陶养出的新人,在中国文艺万马齐喑的特殊环境下崭露头角的青年精英。更有是恢复高考后的首届美术研究生,或在美术江湖闯荡多年小有名气的青年俊彦。他们幸运地聚合在画院的旗下,享有当时最好的创作条件,抱着对画画宗教热诚般的崇高责任感,决心大展拳脚。所谓最好条件只是相对业余画家而言,微薄的工资和少得可怜的材料费,没有画室,在狭小的居室里作画。唯一优胜的就是以画画为工作,创作比较自由,摆脱了先前为政治服务的束缚,画作也不要经过政审,题材技法选择的自由度较大。

  在国家文化体制中,美术专业协会自上而下层级管理,作品则由下而上逐级评审选送,专业媒体和大众媒体予以传播推广。广州画院在这既定的运作模式之下,依靠这资源优势和人才优势,迅速崛起于广东主流美术圈。而80年代以来中国社会经济文化的变革,文艺思潮的涌动,对于国办画院也不能说没有影响。出国潮、下海潮、85思潮、商品化等等,在大潮的荡涤下,在无数诱惑前面能坚持下来,不弃画笔创作不辍的画人,成为了画院的主体。

  画院人有一个初衷就是“出作品,出人才”,也是办院宗旨吧。不能说是石破天惊的提法,但也是从为什么服务之类天上有地下无的超高处,回落到人间实处的一个实实在在的目标。在当时提出确实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当日的画院人,无论年资先后,成就大小,其成才之路,画院是一个绕不开的关键点。老院长刘仑自30年代起,由木刻到水彩,再到水墨,由人物画、历史画到山水画,其水墨没骨山水画就是在执掌画院之后,年逾古稀才达致炉火纯青的境界。副院长黄志坚的花鸟画也是在这时期,超越岭南派的藩篱,显现雄强壮美的本色。以政治宣传画闻名遐迩的几位“天王”级人马,李醒韬、张绍城、黄堃源、梁照堂等,也在画院成功转型,形成各自的风格特色。或绮丽的水乡风光、或醇厚的岭南佳果,或深刻的历史人物刻画,或市井风俗人情世故,或水光山色的风俗风景画。或以金石书法老辣朴拙为追求的人物花鸟画,至于研究生与自学成才青年,更以其年轻敏锐和胆色,开拓出一片新的天地。他们在画院成长、成熟,形成各自的风格特色。今天的成就无不得益于改革开放,得益于画院的制度和环境。

  画院作为一个政府文化机构,其架构和制度在改革开放初期,适应了社会文化转型时期的需要,提供了一方沃土,培养了一批优秀人才,产生了一批精品。其中不少画家和作品,成为广州美术文化中地标式的标志。广州画院对广州美术发展的贡献是不言而喻的。

  美术史上的无数例子告诉我们,画家大师的产生非要经过漫长的岁月磨练,深厚的积累才有可能。今天参加展览的这批画家,他们在人事制度上是已经退休,但在艺术道路上恰恰正是如日中天,秋收季节。对于社会文化而言,他们是一大批珍贵的、不可多得的文化资源。在广州美术新的地标未有建立之前,他们是广州文化在美术上的标志。新标志确立之后,他们依然熠熠生辉,因为他们代表了他们经历过的时代。

  时光飞逝30年,中国社会经济文化变革的进程,绝对可以说是超过以前100年。艺术是时代的产物,画家也是时代的人,承认这一点,你就不得不承认,今日绘画不仅仅用今非昔比就可以说得清楚。

  19世纪摄影术的发明,照片逐渐取代了绘画的某些功能,导致了印象画派和现代画派的诞生,绘画的目的和观念的改变造就了20世纪世界绘画斑斓璀璨的新面貌。20世纪计算机的发明,数码摄影的普及和互联网的普遍运用,读图时代来临了。手工绘画几乎被赶出实用领域,曾几何时广州交易会的巨幅宣传画,几乎受到全体市民的顶礼膜拜。而今电脑喷涂的巨幅广告铺天盖地,比真人还逼真的3D影像,举目皆见。但让人吊诡莫名、不可思议的是,当日挥汗终日仅可换饭一顿的一张画,今天竟可换得几千几万大元。种种现象告诉我们,绘画与社会的关系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一方面,原来作为社会公众媒介的绘画,逐渐被新媒介所取代,也就是说绘画的公众认知度逐渐下降。另一方面,绘画作为上流社会的代言和财富标志,重新走进象牙塔里,供少数人玩赏炫耀。现实告诉我们,时代来到了一个新的转捩点。

  公办画院往日的体制优势不复存在,社会文化从单一变为多元。主流美术依照既定的游戏规则保持其主导地位,但其影响力已大不如前,以展览和获奖为标的美术创作,仅供圈内人自娱自乐。商业文化和消费主义的创作却争取了更多年轻观众。稍前的国家历史画工程,广州画院也以其极高的中标率,显示出传统优势,这是在体制管理、资源配置、创作思想等方面适应对路的结果。然而,它的社会认知度已经大不如前。另一方面,画家的个性追求和体制模式下的主流美术之间的矛盾也日益凸现。青年画家个人特色绘画语言的探索,人格独立思想自由的表达,专业技术的追求和他们对社会历史、现实,对政治文化的关注,对社会生存现实和人文关怀的体验和思考。孰轻孰重,如何取得平衡,显然是摆在画院和每一个画家面前的大问题。

  认真回顾总结广州画院走过的30年,重视老一辈画家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超越他们的时代局限,才有可能在这前所未有的挑战和机遇面前,找到相应对策,建立广州文化在美术上的新地标。但愿这次老画家画展是一个新的开始。


美术报 展事 00054 回顾与思考 2010-12-25 nw.D1000FFN_20101225_15-00054 2 2010年12月25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