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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8版:评论

我见“浙派中国人物画”

■高 照

  在杭州,举办过一个浙派意笔中国人物画邀请展,随后还作了研讨。浙派人物画是否为浙派意象人物画的简称,还是除了画意笔的写意,尚含写实的工笔?当时没有谈起。

  就浙派意笔中国人物画邀请展而言,让我费解的,不仅邀请了浙派画家,从展出的风格看,似乎还有与浙派人物画相关,却非浙派人物画的作品参展。但更有人以为,参展者都是浙派画家。这不能不引发我的一些思考。因为浙派人物画的界定,在认识与理解上,本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观点。我觉得这是个值得探讨的议题。所以值得,是因为它影响着浙江,甚而有关全国中国人物画的传承与发展。

  画派的形成,窃以为,是以理念为核心、以地域为龙头、以风格为表象的产物。换言之,一是某种时代使然;二是合伙地域相聚;三是彼此志同道合。志同道合,当然是在某方面的理念或道路上的趋同,未必是全方位的一致。比如,清代的扬州八怪,是应对当时的“四王”,强调笔墨师承、讲究摹古逼真的守旧,而八怪则是注重师造化非泥古的创新。显然,八怪们就风格言,也非一致,但在某种理念的追求上,却是同一的。

  浙派中国人物画的形成,表面看,似乎是一个地域加某种技法的结合。然而,深层看则是一种历史的现象、政治的产物。它发端于时称中央美院华东分院的中国美院。界于建国初期所坚守的文艺方针与表现方式,乃是解放战争时期文艺政策一种延伸的时段。由此,除了人物画,表现风花雪月的花鸟山水,当然难有它们的位置。就以善长花鸟的潘天寿,也画起了人物画农民“交公粮”!作为花鸟画家的吴茀之、诸乐三教授,那就不得不移职学校的教务科,料理教务了。时年,文艺必须服务政治;创作必须深入生活;艺术必须为工农兵服务,它便决定了造型艺术的创作,要直接以人物作为表现的对象。这也就是中国人物画得以空前繁荣的基础。同时也赋予了浙派中国人物画昌盛的灵魂;浙派人物画也就在这样的政治背景与历史环境下应运而生。

  此外,建国初在“向苏联一边倒”的政策驱使下,引进了一整套苏式美术教学的模式。从艺术创作的规律上看,无论是苏式、还是欧式,归根到底,都是严格执教了西方人物造型的写实规律的。由此也夯实了浙派中国人物画家们在人体结构上扎实的基本功力。人物的具象写实,造就了浙派人物画构成的内在骨架。而这严谨的写实风,也与中国传统文人画中的人物拉开了距离。故而同时成了浙派中国人物画的一大特色。

  实事求是地说,形成画派的以上因素,并非浙派中国人物画家的独具,实为全国美术界所共同。那么,完善浙派人物画,重要的还因它所依附地域文化的浸润。倘扩而论之,浙江位于江南,所成就的人文特质及其浑厚的内涵底蕴,成了传承中国画浓重笔墨的温床。从“四王”、“八怪”,到“新安”“海派”,这里是块不施肥也能丰收的笔墨沃土。再近而观之,更有中国美院的黄宾虹、潘天寿等诸大师的熏染与影响。线的勾勒,墨的点厾,成了浙派人物画的天然血脉。赋以其灵魂,构以其骨架,配以其血脉,终成了异于四方诸地的中国人物画的浙江面貌。

  当然,这个画派的引人注目,更在于当年周昌谷《两个羊羔》的获奖,以及方增先《粒粒皆辛苦》等作品的诞生,为此,不仅国画界,且得到全国美术界的关注,从而使浙江中国人物画生辉夺目,名声大作,逐而成派。如果失缺以上诸条件与因素,难成浙派中国人物画的生成气候;在全国也甭谈有甚影响!

  历史上的画派,多半是历经后人的学术梳理,在不觉中成名、流传。当然,而今也有某些地域的同仁们,因种种因缘的组合,自成一统,封而成派。我觉得,只要抱有追求,创出特色,收到成效,都行。而浙派人物画,当属前者。它是逐步形成,继而影响全国,渐而在历史上被画界所公认的中国人物画派。

  浙派中国人物画的形成与影响,作为一个画派,有人盼它长命百岁,代代相传。这虽是良好的愿望,但,也只是一种美好的期盼而已!何以?因为一个画派,有生,必有句号的时日。要正确认识、全面总结浙派人物画的诞生,就要面对与承认在建国初期政治需求的前提下,以西方的严谨造型,中国的传统笔墨,加之浙江的地域特色,更有画家们的干才,从而铸就了这个画派的事实。画派,不仅只是地域的,更是时间的与阶段的。浙派中国人物画,“始于建国初,终于‘文革’时”,这就是我对它在时日流程与跨度上的界定。 

  如前所云,画派是历史的现象。历史的变迁,时代的流淌,世界之地域虽能永恒,而生活在这个空间上,人们的思维与审美,却要随历史、时代的车轮俱进。我们倘不谈理念,不论审美,单从技法表现上,浙派中国人物画的作品,无论是周昌谷的《回家路上》,还是方增先的《粒粒皆辛苦》,画面可见,大多是通过瞬间的情节来表现主题,笔墨多承于传统的手法,表现较为单一;而当今的画风,笔线技法超于十八描之外,技法趋于多元、追求创新。就以画派创始人之一的方增先论之,他作为画派的经典代表作品,公认的始为《粒粒皆辛苦》,再是《说红书》。而今的他,其思维与技法,已不是“浙派”了。我以为,人们并不视其《母亲》作为浙派经典的代表之作,尽管它在技法上,兴许比以上提及的作品更成熟。因为从反映的主题内容到表现的形式方法,其质,已与斯日全非。那就更谈不上而今是从所谓“文革”后起的许多新兴画家们了!也难怪研讨会上的刘文西,这位成长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大画家,一再声称他是浙派老师培养出的学生,而却一字未提自己是浙派的人物画家。这同时亦验证了我对展览的总体印象。刘先生参展,其作品的风格正说明,他是与浙派人物画相关的一位人士,而非浙派的中国人物画家。

  有人会问:那么何以看待或理解一个画派的传承呢?不说其他,就以父子间说事。子可获其父遗传因子若干而传承,自身却非父也!由此,世代的相袭,所谓“传承”非是画派的延伸。但,画派的消亡,也并不代表传承的消失。中国画自古至今的发展,途经历代的涤荡,画派消解无数。然而,它们通过笔墨的传承,至今并未断线。再说,作为中国浙派人物画的特色,就以笔墨而言,其影响早已在全国稀释与普及、吸收与化解。从而在中国画坛上,作为“浙江人物画派”已失落了它独有的特色。

  随着时代的浩荡,激发了一拨又一拨的画风与派系。浙派中国人物画邀请展正昭示了这个画派的初成与发展、传承与落幕的全过程。

  浙派中国人物画虽不复存在,然而,对中国人物画之传承后的创新,却有不可磨灭的贡献!


美术报 评论 00008 我见“浙派中国人物画” 2011-01-01 nw.D1000FFN_20110101_3-00008 2 2011年01月01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