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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37版:副刊

走走停停

西行归忆(五)

  跨祁连

  随着车行,山越来越大,越来越高!渐渐地,树越来越少,最后竟没有一棵树。雨下得很大,车窗玻璃上蒙着一层雾,用手擦开了这层雾往外看,玻璃的外面又挂着一层水帘,水帘不停地往下泻。隔着水帘往外看,朦胧的就似梦中一般。又如印象派的画,只有斑驳的颜色哦!

  爬高后,雨下得小了,群山露出了眉目。山很高,但不陡峭,有着缓缓的坡,脊背也很柔和。全部是黄绿色的,一棵树也没有,像是都被巨大的毡毯盖着,偶尔斑斑驳驳的露出点儿石头,像是秃子头上的疤。还有露着石头的地方就是河谷了,从远处的山间甩出一条大河谷来,水在谷底流,虽然不算宽,却奔流而下,两壁上裸露着石头。

  山接着山,山挤着山!这个凝重的世界,能够打破这凝重的只有那些甩来甩去的线条。除了河就是路了!路啊,也是极少,像河这么少。远处山腰上偶尔从哪里出来一条,细细黑黑的,扭着弯子,扭到河谷就突然消失了,或是扭进另一座山,也消失了。只有我们脚下的这条并不宽的公路,怎么也不会消失。它是缠完了这座山又去缠那座山的魔带,无论山是怎么高,怎么陡,都休想甩掉它。车子由着路高一阵儿低一阵儿,拐了一个弯,又是一个弯,每到一个弯都把速度放得极慢。路上车很少,半天过去也不见一辆,行人更是连一个影子也见不到。

  公路一边偎着山腰,另一边则是悬崖,悬崖下是河谷,向下望去深得让人害怕。竟然惊奇地发现谷底有一条黄色的河,这黄色是极其饱和且艳丽的黄,流得很急,疑心是哪里打碎了染料缸,心里冲动着想要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当然不可能。

  可能是车爬行得又高了的缘故,悬崖变得更深了,这条黄色的河也变得越来越细,已经看不清水的运动,只是一条亮黄。遂不敢再往下看,开始只注意视平线以上的风景。

  远处有一座高山,它的尖上挂着一汪灰云,这云包着山尖,下面的边缘很清晰,上面却看不清它与天是怎么接的了。它厚厚地笼在那里,它的上面难道就是天么?这山尖捅到天里面了啊!这时开始浮想联翩。韩愈说:“龙嘘气成云”,《易》又曰:“云从龙”。这云是龙吐出的气啊,难道有龙隐在其中么?这也无法得知哦。

  一边想着,车转过一座山头去,就看不到那云了。又不知拐了几个弯,上了几个坡,眼前突然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是雾,四周除了雾什么也没有,眼睛可见范围不到百米远了。车子开的已经和步行一样慢,心里开始害怕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呢!

  猛然间想起来了,着啊!这是开到刚才那块云里来了啊!开始激动起来了!怎么,这云里怎么没有龙啊!倘若探出爪来,我是必须伏地拜它八拜的!转念又想,哪里就真有龙的存在呢?我们能升入这云里,也可谓是龙了呢!“茫洋穷乎玄间,薄日月,伏光景,感雷电,神变化”!我们是龙啊!

  越想越兴奋了,不觉眼前又清楚起来,知道我们从云里出来了。车旋着下了坡,雨已经是蒙蒙的小了。窗外还是那般情景。

  于是吃了点东西,打了个盹儿。及至睁开眼时,已经看到稀稀的树了,而后又有了村庄、行人还有牛羊。路也不用拐来拐去,两边都是平地。远处的山坡上看到了风马旗,猜着这里可能有藏民居住。

  雨早已不下了,汽车到了一个小镇,停车休息。这是一个很小的停车场,四面都是山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气味,四周是些小商店和饭店,并不喧闹。大家出来如厕,站在车边休息,买点吃食。车头对着的方向有一家小饭馆,门口站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儿,歪戴着一顶平顶白帽,两颊干涩且微红,旁边置着煮着满锅茶蛋的小炉子。只见他一踮脚,一昂脖,拉长声音冲着四下喊:“擦呆!擦呆!(茶蛋)”那声音略带嘶哑却宽厚苍润,像个大喇叭,送得极远,在这个小山谷里回回荡荡!

  看到这番情景,知道祁连已在身后,距离西宁应该不远了。


美术报 副刊 00037 西行归忆(五) 2011-02-12 nw.D1000FFN_20110212_7-00037 2 2011年02月12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