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永远是表现的动力
■王林
野性永远是表现的动力
■王林
傅泽南是上世纪后期新潮美术 “江苏新野性”的领军人物,数十年执着于表现主义创作,即便是在泛波普绘画抢手中国大陆的世纪之交。表现主义绘画自浪漫主义肇始,于凡高之后,经早期德国表现主义、康定斯基“热抽象”、北欧“哥布阿”画派及后来的美国抽象表现主义,一路延伸至当代,以德国新表现主义为其代表。其实,20世纪80年代以来西方绘画回归现象之后,除了德国,意大利超前卫、法国新形象、英国新精神和美国新意象等等,都带有明显的表现主义倾向。表现主义绘画在现当代艺术中的延续性是非常值得关注的。它起码可以说明个人情感心理之于艺术的重要性,也就是说,艺术对人的生存欲望和精神诉求始终负有责任。新表现主义以个体主观性向社会和历史敞开的同时,仍然包含着身与心、生与死、意识与潜意识、自我与超越、存在与虚无、自然与人生、生命与文化、心灵与权利等等难以调和的矛盾。而置身于当代社会生活和文化语境中的新表现绘画创作,也就成为对当代人精神真实的深刻揭示。但令人遗憾的是,中国当代艺术缺少这样具有艺术史意义的纵深与延续,在资本市场、流行文化、他者话语和官方权力的种种诱惑下,功利主义泛滥,机会主义甚嚣尘上,一时间艺术界成为明星秀和名利场。表现主义艺术对于心灵、社会和历史的暴露与揭示为主流批评所遮蔽,此乃中国大陆急功近利文化心态最为典型的病灶反应。
正是在这样的美术史上下文关系和中国艺术的现实语境中,我们更能明白傅泽南坚守和推进表现主义创作的特殊意义。
傅泽南把他的绘画分为四种风格:新野性、超印象、超意象和“平面装置”,其绘画面貌的确非常之丰富。大致说来,新野性之风具有强烈的情绪性,其炫丽而逼仄的画面让人惊悚也让人震撼。超意象之风较为具象,对象描绘强调线条、笔触,因夸张和变形,显得厚实粗重或奇特怪异。超印象之风则介于新野性和超意象之间,以纸醉金迷的装饰感,来表现奢靡的人物场景,透视出拜金时代的灵魂堕落。而他称为“平面装置”的作品,则是试图将立体的装置艺术平面化,通过对建筑和物件的描绘,取硬边分割与堆积组合,往往光感强烈,色彩鲜明,有恢弘的空间气势。除此之外,傅泽南最近还画了一批黑白油画,书写与反省历史经历,密集的形态和强烈的光暗,谱写出一曲曲宏伟的哀歌。
傅泽南油画形态多变,从不愿留居在某种样式里,这对于那些以符号化图式顺应商业操作的画家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其才情所至与功力所及,自然形成自身创作的特点。择要而述之:其一是驾驭繁复。无论是形体物件的堆积,还是线条笔触的刻写,其画面都有相当的复杂度,不仅表现了作者组织形式和把握构成的充沛才力,而且以视觉透视的方式,表现出当代资讯交错的现实境遇和文化心理的真实感受;其二是不避绚烂。其作品光色炫耀,华丽夺目,明亮的蓝色、红色,加上充满光感的白色和渐变喷涂,有着强烈而又时尚的色彩效果。和现代主义时期表现色彩的压抑不同,傅泽南作品呈现出壮观而又喧哗、繁华而又矫饰的社会氛围。在炫丽与辉煌的高亢色感中,潜藏着炫丽的荒诞和辉煌的恐惧。作为艺术家深层心理的强烈反应,傅泽南作品书写着中国人在高速发展进程中的精神惶惑。
如果把傅泽南的作品放在中国艺术明星谱系和流行图式之中,你会有一种强烈的异样感,这种野性不接受既有的权利要求和即成的技术规范,其激宕奔突之处,只想揭开表层的和谐,直指心灵深处,在感觉与感受中唤醒我们因自私而麻痹、因享受而堕落的社会情感和历史关注。傅泽南新表现绘画的意义,在于它以语言跨界的个体方式,揭示社会假象和穿越历史迷雾,从而透视出时代的精神真实。在中国这样一个具有表现性艺术传统的国家,表现主义自有其存在与生长的理由。